虽然出来之前并没有“透气”的打算,但裹着夜露的花香盈盈而至,苏眉不由自主地便深吸了一口气。贴着地面的射灯照出园中小径,她记挂着待会儿要同主人道别,不便走远,就在近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一窗之隔的派对,立时成了另一个世界。
夜凉如水,温柔的月光也像水,苏眉眯着眼睛把自己沉浸在这安静的水波里,像一支写完功课的羊毫小笔蘸进水钵,积存的烦扰如墨线般在水中逶迤四散。
正在这时,一个温醇的男声从身后响起,仿佛突然画出的休止符,凝固了她的思绪:
“看来是我这个做主人的失职,没有招待好师母,让您觉得无聊了。”
她一时失神,竟没有听见来人的脚步,苏眉连忙起身,理了下并不凌乱的刘海,“呃,没有,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虞绍珩慢慢走下台阶,“不无聊怎么会觉得闷呢?”
苏眉和他对视了一眼,她总觉得他的许多话都别有用意,但从他淡然含笑的目光中,却又抓不出更多的内容,“我今天出来这么久,也应该回去了,等一下麻烦你帮我跟惜月说一声。”
她是故意躲他?虞绍珩仍是一以贯之的温文有礼,“师母是不喜欢跳舞吧?一会儿还有别的节目,反正我送您回去,晚一点也没关系。”
“真的不用了。”苏眉恳切道,大约是因为他出生在这样西化的家庭,人又年轻,不大能够理解某些人情世故,她只好同他说得明白一点,“其实我现在的情况,不大合适参加这种场合。”
虞绍珩似乎是怔了怔,“……是因为许先生的事?”
“嗯。”
虞绍珩恍然道:“实在是抱歉,我不知道府上的习惯……我以为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这就送您回去,如果令尊令堂或者许先生府上有什么误会,我可以请家母来解释。”
苏眉见他反应如此强烈,忙不迭地解释道:“也没有……不是我家里有什么习惯,是我自己觉得不太合适。”
“那么……是为什么呢?”虞绍珩费解的表情有些无辜,“我倒觉得,越是发生了悲伤的事情,越应该多一点社交,热闹一下,心情也会好。”
苏眉薄薄一笑,无可奈何。
虞绍珩思量着问道:“那您方便出门去拜访朋友吗?”
苏眉不解他为何会有一次一问,迟疑着道:“应该……可以。”
“是这样,刚才我跟一个朋友聊天,说到他在西郊买了处宅子,翻修的时候发现原先的书斋是修了隔层的,里头存了一批古籍;请人粗看了一下,说像是焦漪园的藏书。所以,我想是不是请您去看一下?”
苏眉听他说的是这么一回事,不觉放下心来,“这是我分内的事,当然是我去办。”
“好,那您什么时候方便,我跟他约个时间。”
“我都可以的,不太打扰别人就好。”
虞绍珩点头道:“您放心,他那宅子还在修,离住进去还早,谈不到打扰。”说罢,又毕恭毕敬地对苏眉道:“那我送您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