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做虞浩霆的儿子有什么特别讨厌的地方,这一条毋庸置疑会被他排在第一位。从他十二岁开始,就经常有大大小小的女孩子问他同样的问题:你爸爸和你妈妈是怎么认识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如此让人兴味盎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相信曾经有过这样一场惊世骇俗的“一见钟情”。也许是因为人们只是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他们希望有“一见钟情”存在,就需要找人来证明。
“其实我也是为了应付我妈妈。”沅贞突然说,“我去见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会有很多选择,如果我不去吸引你注意,‘中签’的几应该率不大。”她眼珠一转,嫣然笑道:
“要是我‘落选’了,我至少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用来‘伤心’,不用听我妈妈唠叨,没想到……”
“呵……”她这番话让虞绍珩听得很开心,笑过之后,诚挚地说道:“真是抱歉。那我要怎么补救呢?”
周沅贞道:“能不能麻烦你跟虞老夫人说,你对我不是很有兴趣?”
绍珩笑着点头:“好的。”
二人沉默片刻,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虞绍珩打趣道:“那——周小姐还有兴趣和我吃饭吗?”
沅贞坦然笑道:“麻烦你在前面的路口放我下车。”
虞绍珩点点头,“好。或者,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沅贞道:“不用了,正好我到附近探个朋友。”
绍珩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沅贞犹豫了片刻,轻声道:
“我这样,会不会让你觉得很没面子?我并不是说你有什么不好……”
绍珩笑着打断她:“你放心,一头牛不会因为有人喜欢吃羊肉伤心的。”
沅贞一怔,笑容里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又转过头去望着窗外。
虽然已到初冬,菊乃井的店铺前却飘着一挂鲤鱼旗,想必是出于老板对异国风情的偏好。如果在扶桑,现在恰好是小孩子吃“千岁糖”的时候。轻声细语的和服侍应在前引路,石板路两边植着深翠的篁竹,摇摇曳曳的纸灯笼光晕温柔,店面里没有用唱机播曲子,庭院里风敲竹叶的簌簌沙沙清晰可闻。虞绍珩刚刚坐下,忽然有侍应递来一张店里的云纹便签,上头一行结构有些松散的硬笔楷字:
“相请不如偶遇。”
他抬头一望,见原本坐在店堂深处的一对年轻男女正朝他这边过来,前面穿着扶桑军服的男子正是他留学时的同级生井川拓海,身后女子和服清雅,浅赭色的结城紬上织着金色的松枝图案,一路垂首而行。
“拓海君,别来无恙?”
虞绍珩一面同来人打招呼,一面伸出手来,井川拓海用力握了握,爽快地笑道:
“太巧了!我昨天才到这里,今天就碰上了好朋友。”说着,侧身让了让身后的女子,“凛子,这是我在陆大的同学,虞绍珩,他的父亲是这个国家最著名的将军。”接着又对虞绍珩道:
“这位栗山凛子小姐,是我们领馆的秘书,我的新同事。”
“虞桑,幸会。”凛子的笑容柔顺而甜美,左颊上旋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凛子小姐,幸会。”
早在井川拓海开口之前,虞绍珩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女子,正是他今天思索了半日的人。他相信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很好,甚至毫无避忌的让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阵——对于漂亮的女人,男人多看几眼,才是正常的吧。三人寒暄落座,他眼尾的余光扫到了桌面的便签:
相请不如偶遇?
既然如此,或许这是个机会。
井川拓海是受命到领馆来做武官的,初到异国兴致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