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苵慌乱道,“幻香别怕,我去请太医,止住血你就没事了!”
“不要让男人进来,不要......”
“幻香!”
“没用的,我的身体我知道......你留下来陪我,不要走,不要走......我不要一个人默默的死去,你......”
“不会的,幻香,你不会死的,不会.....”
“妹妹,你...你听我说......”幻香忘着栩苵伤心欲绝的脸,语气漂浮道,“我死后......你将我...将我挫骨扬灰,洒在落洄崖......那样,那样,我就可以永生永世和......和政轩在一起......”
“不要,不要,你不要离开我......所有人都离开我了,求求你,幻香,不要对我这么残忍。你坚强一点啊,求你了,你勇敢的活着,好不好?你还有孩子啊,你还没有伴他长大,你怎么舍得离开......”
“孩子,孩子......”幻香茫然的双眸中出现一丝神采,栩苵也不等稳婆包好孩子,就让她们抱了过来。
“恭喜夫人,是个小少爷!”
幻香想抱孩子,可是手臂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栩苵赶紧将孩子抱至她的脸庞,哽咽道,“幻香,你看看他多可爱啊......”
失血过多让幻香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血色,她抬起苍白的手轻轻放在孩子的脸颊上,幸福的笑了。没有将死的惶恐,也没有不能相伴的遗憾,有的只是满足。
这一生,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即使此时此刻,她也如此。
她何其有幸,得主子垂爱,两情相悦,娶在身侧。从此,恩恩爱爱,唯她一人;她何其有幸,生死关头,他们大义就死,却将生的希望留给了她。有夫得子若此,真的足矣。
这个孩子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和生命,当人生走到尽头的时候,幻香才发现,死其实并不可怕,活着才需要莫大的勇气。
“妹...妹,不要难过,我好开心......终于可以去见政轩了,我好开心......”幻香说着说着,居然落下泪来,她执起栩苵的手,虚弱的声音好似梦呓般,“无论是生......还是...是死,只要...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就是一种幸福......妹妹,我真的觉得幸福,希望...希望你也能幸福......”
幻香的手在栩苵的手中一点点冰冷,她浅浅的语调还在上空盘旋。栩苵茫然的看着她,一行清泪猝不及防的滑落而出。
“呜哇呜哇”孩子大声的啼哭,好似挽留,又好似盛大的送别。
幻香轻合的双眸再也不可能睁开了,记忆中,那个温婉的女子再也不复存在了。她低头娇羞的模样却深深的刻入栩苵的心里,栩苵永远不会忘记,当她在古代苏醒的那一刻,有个女孩惊喜的唤她,“小姐......”
第二天傍晚,在流宇帛的陪伴下,栩苵双手捧着幻香的骨灰踏上了前往落洄崖的路。
马车一路蜿蜒盘旋而上,无论怎么颠簸,栩苵手中的白玉罐始终牢牢的抱在胸前。流宇帛坐在她的身侧,轻轻搂着她的肩,一路上却也未说一句话。
马车内安静得让人肃然,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敬畏。
“吁”的一声,马车稳稳停住。可是,栩苵仿若失神般,呆呆的坐着,并没有起身。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就是这个冬天,栩苵几近失去所有。流宇帛心疼她,伸手去接白玉罐,道,“还是我去吧!”
“不用了,我来!”栩苵避开流宇帛的手,淡然起身。
走下马车的那一刻,崖顶狂风大作,险些将栩苵吹倒。她逆风而行,踩着地上的杂草,任透骨凉风吹乱她的衣襟、长发。
清冷天地间,栩苵将白玉罐微微倾斜,风猝不及防席卷而至。幻香的骨灰乘着风飞泻而出,轻盈的飘洒在空中,又慢慢的抚过每一寸土地。
“幻香,你终于可以和哥哥在一起了,你开心吗......”
风将栩苵的话吞没,顷刻间,幻香的骨灰就被吹散不见。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他们生存过的痕迹了。
栩苵心里一触,素手慢慢放开,白玉罐就直线下坠,沉入深不见底的悬崖。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指尖还残留着白玉罐的冰凉,那丝丝凉意,一点点的透过皮肤,渗入骨髓。身体的寒意让栩苵慢慢下蹲,缩成一团。她默默的盯着地上的草,痴痴道,“苵......”
爹,曾经你说“苵”是生命力顽强的草。的确,我是很顽强,从来没有倒下过。可是,爹啊,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苵”字的下面是个“失”。这一生,这颗草都在不断失去,爹,你为什么要我独活,为什么?
栩苵落魄无助的模样落入流宇帛的眼,他走至她身侧,轻轻抱住她。默契的没有说话,只是用温暖的胸怀包围她,驱出孤单,注满温暖。
栩苵仰起头,看着流宇帛紧皱的眉心。这一次,莫名其妙的不想去抚平,她太难受了,难受到见不得别人快乐。
一直以来,她都只知道快乐需要分享。可如今,她才明白,痛苦,更需要有个人来一起分担。
狂风在耳旁呼啸,似乎要吹散所有的记忆和思绪。栩苵蜷缩在流宇帛的怀里,感念道,“幸好还有你......”
流宇帛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的将栩苵拥在怀里。任夕阳的余光将他们笼罩,那般清冷无望。
许久,流宇帛抱起栩苵,告诉她,“栩栩,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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