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西郊是个三岔口,分别通往着三个偏僻小乡镇,而今天又不是什么赶集的日子,所以很少有人进城。西郊显得有些荒凉,可是此刻在栩苵眼里就是静谧,她哼着小调,饶有兴致的采着路旁的野花。
太阳一点点高升,当空,西斜......
从清晨到暮霭,随着时间变化,栩苵的心情也从最初的兴奋到了急躁,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耐性。可是,这一次笙歌却让她等了这么久,栩苵烦躁的在路两边走来走去,不时回头张望京都城的方向,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落。
今日的黄昏没有迷人的晚霞,苍茫的天际是数不尽的惆怅不安。
采来的野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栩苵撕个粉碎,随风而逝,零星的飘在空中,落入河中,碾在泥里......
所有的理由都用尽了,笙歌再不来,栩苵都快找不到替他解释的话了。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她已经等得心烦意乱了,但栩苵还是相信笙歌会来。
“再等等,也许是什么事耽搁了......”
栩苵自我开导着,从早上就没有吃东西的她,已经饿得肚子咕噜噜响了。晚风凉飕飕的刮过,栩苵又饿又冷,抱着手臂在寂静的小路上跺着脚,企图驱散心中的不安和担忧。
为什么笙歌还没来?他难道不知道他们多待一分,就多一分被抓的危险吗?
所有困惑缠绕心头,如蒙尘灰,但在众多猜疑的情绪中,她仍坚定的选择相信,相信他说的话,相信他会来!
不见不散,不见不散......
没有见到,就没有失落,她唯有等待,说好呢,不见不散......
夕阳的余晖越来越淡,小鸟们相继飞过天空归巢。
耳边传来冗长的“咚咚”声,夕阳洒在年轻男子的脸上,迷迷糊糊中心里一震,他霍然睁开眼睛。
夕阳西斜,窗外已是黄昏,他大惊,欲起身,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起来,手脚都被束缚在身后。
他仰头惊慌的张望,惊讶的发现这还是师父的禅房。他,被最亲的人欺骗了,那股浓浓的悲伤焦躁涌上心头。
笙歌在地上挣扎着,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挣不开绳索,他不甘的大喊,“为什么,为什么,师父!”
无痕放下木鱼,单手持着佛珠走到笙歌面前,看着他面红耳赤的做着无谓的挣扎,叹道,“没用的,不悔,就算出去,你也带不走她!”
“师父,放我出去,求你了!她在等我,师父......”笙歌嘶声力竭道哀求着。他被师父击中了睡穴,此刻醒来已经是奇迹,可是四肢疲软想要挣脱绳索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二十余年的师徒情,他第一次求他。可是,他却狠心的不能应允。
“师父,求你了,师父......”
无痕无不严肃道,“不悔,随缘寺从未有还俗的先例,你这么做岂不是要将随缘寺百年清誉毁于一旦!你与佛有缘,潜心修行吧,不要自毁前程!”
“师父,她在等我,你怎么可以让我失信于人!笙歌背叛佛道,自愿堕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师父......”
永世不得超生?!
笙歌说了佛道中最严重的惩罚,无痕慈眉善目的面色依旧未改分毫,他语气中透着点点疲惫,“不悔,你是为师最中意的弟子,你有善根,自幼与佛结缘。如今师父想闭关苦修,随缘寺住持一位就传给你,希望以你的善念去普渡......”
“我不要,不要,师父,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我不要......不要当住持......”笙歌伏在地上痛苦的大吼着,为什么偏偏要选他,如此一来,他与栩苵再也不能有半分纠葛。他,既为住持,就没有还俗。
无痕掐断了笙歌最后一丝还俗的希望,他与栩苵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同样高高在上,一个是国寺睥睨苦难苍生的住持,一个是王府尊贵无比的王妃。
他与她,注定只是错过,从一开始便在不断犹豫中错过!
“师父,你就让我去见她最后一面也好啊......师父,弟子错了,让我出去见她,一次就好,师父......”
笙歌哀求丝毫没有起到作用,最后一面也是妄想。无痕只是定定的看着他,面无表情,许久沉声道,“我佛慈悲......不悔,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阿弥陀佛......”
说罢,不理会躺在冰冷地板上的笙歌,锁上门转身出去了。
“我佛慈悲......我佛慈悲......”笙歌呢喃着,心头如压着巨石一般难受,突然他放声长笑,“哈哈,我佛慈悲,我佛慈悲啊......”
那样放肆的笑声是如此的绝望空寂,苍凉中只剩无助和愤怒......
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淡,笙歌的心也一点点下沉。他愤恨不甘的以头磕地,狠狠的,无望的,血顺着额角流了出来。可是,却依旧无法抑制心底的那份撕心悲戚,终于,他的大喊大笑,最后只剩呜咽......
“好冷......”
栩苵哆嗦着抱膝蹲在地上,当天际拉下最后一丝光线时,黑暗漫天席卷而来,将孤独无助的她彻底笼罩。
她所有的希望、期盼、憧憬,在等待中统统变成了无望的泡影。他没有来,在她为他找了一千种理由后,他还是没有出现。
夜幕降临,凄冷的荒郊野外,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叫声。栩苵没有害怕,没有惶恐,只有绝望。所有的理由借口都已用尽,唯有最后的那个真相她不愿揭晓,更不要相信。
为什么要骗她,不是说好一起走的吗?笙歌......
晚风凉飕飕的,不禁将栩苵吹得瑟瑟发抖,就连那颗原本坚定的心也在发颤。从开始怀疑他不会来时,西郊于她的每一分每一秒就都只是煎熬。
等待,世界上最甜蜜,最痛苦的事皆因它而起。
笙歌说要还俗,是拖延,还是借口?
栩苵已无心探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一次次选择相信,却一次次遍体鳞伤。她的一颗真心,那么卑微的被人扔在地上,沾满灰尘,肆意践踏。
如果不能来,为什么要答应她,为什么要给她希望?!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栩苵又一次为笙歌找了借口,可是这一次连她自己都欺骗不了。也许,这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爱的笙歌,从来没有说过爱她,那么他又凭什么要与她携手天涯?!
她突然只想笑,笑自己的天真和愚蠢。诱拐出家人私奔,结果不是死路一条吗,她这又是在干什么?她当真不怕死了吗?
栩苵落魄的蹲在路边,寥寥路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栩苵不去理会他们的目光,将自己缩成一团,她不知道明明已经判定他不会来,为什么自己还要等。
难道经历了这么多,她还不甘心,不死心吗?
“不见不散......”栩苵呢喃着这四个字,突然觉得这几个字就是莫大的嘲讽。他们从未聚过,又何谈散?
天越来越黑了,那寥寥行人也没有了。乌云毫不留情的遮住了月亮,这浩淼大地只剩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
“于知县,你们那一带的疫情控制得怎么样?”
“那些感染瘟疫的人都只是发烧,暂时还没有蔓延的趋势......”
“嗯,要注意观察,最好还是隔离起来......”
一行人提着灯笼从乡镇小路走向京都城的方向,他们边走边谈论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路旁蜷缩一团,瑟瑟发抖的女子。
风无情的吹过,刮得栩苵的脸颊生疼。那股凉气袭来,她禁不住咳嗽了起来,那急促的咳嗽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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