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泽只能听懂一部分,知道是骂人的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小战士又举起拳头:“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戳瞎,听说你们活剖我们的同胞,要不是规矩在这,早把你毙了。”
旁边的战士按下他的手:“行了。”
一众人消停下来。
野泽又冷冷看向青田,良久,一缕血从嘴角渗了出来。
青田紧张地挣扎起来,拉得手铐“光光”响:“教授!教——”
倏地,野泽猛咳一声,喷了青田满脸血。
他咬舌自尽了。
看守的三人见状,赶紧上前掰他的嘴:“张嘴!张开!”可野泽咬得太紧,连插指的缝隙都没有,于是,小战士便拿出一把匕首,生生把他嘴巴撬开。
舌头没彻底咬断,血肉模糊地挂着。
野泽口中不断呛出鲜红的血,看着摇晃的车顶,凄凄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种感觉。……
白解和杜召轮流开车,六个多小时,回到沪江,天还没亮。
将陈修原和邬长筠送到家后,他们便也回去了。
进了门才发现,湘湘回来了。
她随陈老夫人离开数月,在老家野疯了,人都黑下一大圈,扎着两个小麻花辫从房间探头出来:“我回——”话音未落,看到杜召侧后方的白解,愣了两秒,随即虎扑过来紧紧抱住他,“老白!你没死!太好了!”
白解揉揉她的脑袋:“好久不见。”
湘湘红着眼松开他:“你的眼睛怎么了?”
“瞎了。”
湘湘撅起嘴就要哭。
杜召刮了她小辫子一下,往楼梯走去:“不许哭,煮个面去,饿了。”
湘湘吸吸鼻子,高兴道:“这就去!”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大家各忙各的,没有什么重大任务。
杜召一边忙船运公司的事,暗地往战区运送物资;一边双面潜伏,套取情报。邬长筠专心唱戏、为抗战集资。陈修原则在医院救死扶伤。
自打重回武生行当,邬长筠在戏界可谓是如日中天、一票难求。
她的每一场,戏迷们都得把青会楼围个水泄不通。
月中,北平一剧院开张,邀请了许多当红名角开彩头,邬长筠也应邀去唱上几场。
这是她第一次带玉生班外出演出,一是为出去露露面,二是让大家也见识见识各路神仙。
七月初,邬长筠租了两辆货车,带着一行十三人与衣箱、刀枪乐器等工具踏上了北行之路,历时四天半,到达北平。
邬长筠与剧院签了六场戏约,除了四出一小时左右的小戏,还有两天全本戏,场场满堂彩。
唱满后,又有天津几家戏院老板登门邀约。
她应下两家,带玉生班的伶人们在北平玩了两天,才前往天津,准备接下来的演出。
田穗自打学戏至今也两年多了,喊嗓练声、练武把式、吐气咬字……每样都是经邬长筠手把手细细磨出来的。这些年她吃的苦都要比旁人都多的多,时常一小段唱念要重复百千余遍,再加上身段峭拔,扮相英俊,神气足,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现如今也能担纲唱几个小剧目,在北平登几次台,还收获了不少戏迷。
于是,邬长筠又给她加了几场,戏界新声,引得不少小报刊登。
这天,邬长筠演一场《扈家庄》。
一个半小时武打,下台后仍神采奕奕,正下着妆,外面来人道:“邬老板,有人找,说是叫云岱,前几年红极一时的那位云岱?我瞧着模样又不太像,您看——”
云岱,师姐?
邬长筠将头面卸下来:“麻烦您让她稍等。”
她匆匆卸完妆,换好衣服,从后门绕出去,从偏巷走到前面,往剧院大门口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黑暗格的女人立在街边,不时往入口看一眼。
果然是云小衣,云岱是她的艺名。邬长筠朝她吹了声口哨。
可她那傻师姐没听到,还在往大门口张望。
邬长筠压低帽子走过去,拍了下她的后背:“师姐。”
师姐回头,惊喜道:“长——”
“嘘——”邬长筠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偏处。
上次见面还是三八年,不过两年多,她竟憔悴成这般模样,难怪戏楼通报那人没认出来。
“长筠,好久不见!”师姐激动地看着她,想抱上去,又有几分忌惮,双手攥住身侧的衣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