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菊川佑,众兵纷纷起身行礼。
“大家辛苦了。”菊川佑瞥向那被当成坐垫的画,“那个能给我看看吗?”
“是!”日本兵立马将东西拿起来,掸了掸,恭恭敬敬送上去。
菊川佑打开观看,只一角,便为之而震撼。
这是李香庭平时在宣纸上练色的画稿,虽为稿,但每一张也竭尽所能。
日本兵见他瞠目结舌,其中一人问道:“菊川君,这画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不!太有问题了!”他睁大了眼,连连感叹,“怎么会有如此精妙绝伦的作品!哪里来的?”
“郊外的一座寺庙,那里的墙上都是这样的画。”
“快!带我去。”
……
明尽最近都躲在外面的树林里,只有深夜才回来一趟,煮点吃食,给灯一擦拭身体。
李香庭伤在右肩,抬不了手臂,只能勉强翻书写字,昨天还烧了两场,好在所备医药足够他近日所用。
正换着药,听到前殿传来敲门声。
他三两下将伤口捆好,穿上衣服出去查看。
是日本人交谈声,只不过他们这次没有强行闯入,而是在外头轻轻敲门。
李香庭单手打开门,见一个身穿和服的老头立在面前,身后跟随着两个武士,见自己,颔首笑了,用中文道:“你好,打扰了。”
李香庭有些讶异于他的礼貌,也怀疑他此行的意图,但还是平和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据士兵说,这是你的画。”
李香庭看向他身后武士手里摊开的摹品:“是。”
“我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作品!听说贵寺到处都是这样的壁画,我想这些应该是临摹品吧?”
李香庭警惕地看着他:“嗯。”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菊川佑,我很喜欢中国的艺术,所以,在看到这样的作品时,一时激动,便贸然前来,想一睹原画的风采,”他微微点了个头,“不知,阁下是否方便?”
不方便,又能怎样?
李香庭看向他身后带双刀武士,没法拒绝,在他如此礼貌的情形下,也没有理由拒绝。本该要请示一下灯一的,可这个点,人刚睡下。
菊川佑见他迟疑:“我让他们在此等候,还请阁下放心。”
思考片刻,李香庭还是让开路:“请。”
菊川佑又颔首:“打扰了。”
他让身后两人在外面等着,自己随李香庭进去。
迈入大门那一刻,呼吸一滞!本以为画纸上的摹品就已经足够惊艳,不想原画更令人震撼。色彩、线条、庞大的构图、壮阔的画面,无不让他荡魄摄魂。
菊川佑轻轻摸这些沧桑的遗迹,激动地手都在颤抖。他对中国壁画几乎没有了解,在对其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仍觉得,这旷古之作世间绝无仅有!不仅在于形式上,其中所绘故事都值得深究。
太美了!
可当他路过东壁,看到画上赫然一道刀口时,不免大惊失色,问李香庭:“这是?”
“前天夜里贵方士兵强行闯入,抢走了部分佛像还有我的画,离开前还毁了这面墙,墙上斑驳的削落痕迹,是他们用小刀挖走了上面的金片。”
菊川佑皱起眉头,既生气,又无颜:“太不像话了。”他见李香庭鼻青脸肿的,大概也了解缘由,对他深深鞠了一躬,“非常抱歉,对你和寺庙带来的伤害。”
李香庭见他从始至终一副虔诚的模样,想着冤有头债有主,也许并不是所有日本人都是邪恶的,便扶起他:“谢谢,望军方约束士兵。”
“一定,我保证,不会再有士兵惊扰这片安灵的地方,请你放心。”菊川佑环顾四壁,“如此伟大的艺术,不仅属于中国,更属于全世界,望阁下好好看护,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提。”
李香庭并没有深究他这句话的深意,点了个头,没有说话。
“能否带我去别处看看?”
“请。”
李香庭与菊川佑讲了讲几幅壁画内容,让菊川佑更加为之着迷了,在此待了一个下午,天黑才离开。
菊川佑回到住所,久久不能平静。
他拿起纸笔开始写信,给他一位日本文物学家朋友。
满满三页纸,写尽壁画的绝美。
他封好信,交给助理:“明日帮我把这封信寄出去。”
“是。”助理将信收好,见菊川佑一脸疲惫,“您累了,休息吧。”
“不,我一点也不累,我太高兴了!”他半躺在沙发上,眯着眼,回忆那些壁画,“可惜,这样的作品生于中国,不得不承认,中国的古人还是很强大的,只不过现在的中国人已经完全变了。”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