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位老男人在目送目标远去后,也是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他便走出了抚衙大门。
尽管今天来之前卜老爷心里还存在一点希望,但是当他看到“曹将军”的真容后,却不得不承认一点:曹大头上的图像并不是此人。
产品精致就有这点好处。无论是钞票还是曹大头,上面的人像都栩栩如生;卜老爷就算硬要攀扯,也无法把脸型不同的张冬东和曹川的面貌说到一起。
然而尽管已经见到了重兵环绕,飞扬跋扈的曹川本人,但是不知为何,卜老爷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那些钱钞上的头像就应该是曹川——因为在他的判断里,只有反贼大头目曹川才有资格,有动力将头像印在钱钞上。
直到坐上停在抚衙门外的马车,依旧想不通个中关节的卜老爷发觉自己开始头痛了。
“老爷,回府吗?”这时车外的下人打断了老爷的思考。
已经对熊文灿彻底失望的卜老爷不打算再在此地逗留了,他要去新的战场:“回府,收拾行礼,定船票,去亲翁老爷府上。”
……
压根没有注意到小插曲的曹大将军,一路径直去了老熊的书房,而老熊同志这时已经笑眯眯地站在书房门口了。
“曹川参见大人!”张冬东看到老熊后,急上前两步,拱手弯腰行礼。
话说自从近年来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后,曹某人和以熊文灿为首的闽地官商之间,关系也就愈发融洽了。
这种是一定的。历史上的郑芝龙招安后只顾自家吃独食,他也拿不出什么工商策略来大家一起发财。
而穿越众这边可不一样:强大的工业生产能力和对于原材料的饥渴,导致整个福建的闲置资本都被调动了起来。埋在地里的银子和大批原本会成为社会动乱源头的多余人口现在都找到了出路,资源得到了合理配置。
在这一波开发狂潮中,除了第一批吃螃蟹暴富的商人外,紧跟着发财的就是先天有信息优势的各地大小官儿。开矿,运输,批发,代理……种种爆发出来的商业活动让大家都有得赚。
至于说顶层的大官儿,像老熊和布政使蔡善继这种的,那就更是趟着赚钱了:随便一样紧俏商品的代理权就能让大佬吃饱喝足。
于是一些快乐的小烦恼也就不经意间诞生了:前一段时间,关系很好的几位大佬在一次聚会时,有意无意地暗示了帮曹将军取个表字的意愿。
古代文人都有替亲近的小辈或者武人取名、取字的习惯。这方面的代表是郑成功:他幼名叫“福松”,后来私塾教师给他取名为“森”,再后来到南京国子监深造时,他那位师傅水太凉又给他取了表字“大木”。
再后来郑大木同志就蒙隆武帝赐明朝国姓“朱”,赐名“成功”,并封忠孝伯,世称“郑赐姓”、“郑国姓”、“国姓爷”;又因蒙永历帝封延平王,故称“郑延平”。
总之,大佬愿意帮一个粗鲁武人取表字,是一种善意的体现。
然而张冬东当时就坐腊了。表字这个问题有点类似于年号,他怎么敢让几个明朝官儿给那位皇帝取字?这种问题可大可小,应景起来完全可以上纲上线,他可不想被那帮待在岛上的反贼扣顶什么帽子到头上——唉,傀儡难做啊!
所幸张冬东当时脑子快,于是他赶紧用家中尚有长辈这一条给糊弄了过去……来自后世的人对“表字”这个概念几乎没有,这也是一直以来包括曹川在内的穿越众对这个问题都不重视的原因。
然后当张冬东的紧急电文发到内阁后,人们这才想起来:该给皇帝大人取个表字了。
好在投票程序很方便,表字的问题当晚就搞定了:经过论坛上几十轮的即时筛选,最终胜出的便是“破空”这个既有深深内涵,又充满了浓厚玄幻色彩的字号。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这个表字是在皇帝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产生的,由此可见,穿越众内部的民主进程还是令人满意的。
于是从那天之后,张冬东同志再出没于明国官场时,便开始被人称呼表字了。
看到熊文灿在书房门口等候,张冬东上去便赶紧拱手行礼:“曹川参见大人。”
站在书房门前迎客的熊文灿这时急忙伸手相扶:“你我如今同殿为臣,今后切不可如此多礼!”——从官阶上来说,曹川这位实授参将,挂衔副将是从三品,而熊文灿的本官位阶其实也不高:右副督御史同样是从三品官。所以熊文灿才有“你我同殿为臣”这句话。
当然了,像这种文武官员平等相待的故事,也只会发生在少数情况下,譬如现在。
有明一代,除了开国时期之外,再往后武将的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到了明中后期,文官阶层已经彻底压制了武弁,通常五六品的武官,在七品文官面前屁都不是。
这种情况会在即将到来的明末崩溃中彻底反转。历朝历代都是如此:武人在乱世触底反弹,军头们杀文官如杀鸡,这就是所谓的治乱循环。
而如今熊文灿对曹将军如此客气,倒不是因为他预感到乱世将至,而是双方现在确确实实已经成了地位平等的政治盟友:官阶相等,各有实力,资源互补,合则两利。
客气几句后,两人进了书房,稍候便有下人奉上茶水。
接下来便进入了正题。熊文灿拿起桌上一份公文在手心拍了拍,然后他笑呵呵地说道:“今日约你过来,是为了这份外地公文。你且来猜一猜,此文是从何方而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