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传出螺旋浆的声音,盘旋在半空的直升机缓缓降落到主屋屋顶。
原本要带柳雁-前去参观服装展的雷邢浩脸色忽然一绷,温和的神色瞬间冰冻,他紧握起拳,遥望着屋顶停靠的直升机,整个人呈现备战状态。
“发生什么事了?”直升机?雷邢浩怎么会有钱到这种地步?
“我必须先去处理一些事,你先在庭园逛逛,我们迟一点再出发。”雷邢浩在柳雁-额间烙下一吻,松开了她的手,匆匆走向了主屋。
“总经理,老爷来了,正在办公室等你。”杰瑞已站在大厅门口,等待雷邢浩。
“真会挑时间。”
“应该是为了二少爷和方家的事情而来。”
“其实也没太大差别,不论何时过来都不会受欢迎。”雷邢浩冰冷的语调感觉不出任何温度。
推开办公室的门,他走向满头白发、正抽着雪茄的老人。
“你正要出门?”老人转头,刻满岁月的脸上仍不减精明干练。“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人都已经来了,讲这些客套话会不会太迟?”
雷振远揉了揉眉心,又转头观看起窗外。
“爷爷千里迢迢来我这里,应该不是为了看我庭院的风景。”雷邢浩拿出一叠资料夹,放到了桌上“如果是为了二叔的事情,我的答案是——没商量的余地。”
“你能把这件事处理到这种程度,已经够了,看在他是你二叔的份上,而且也没多少股权了,可以留多少情面给他就留多少给他吧。我不想外界知道雷氏集团正闹内哄。”
“事情不是我引起,也不是我扩大,认真算起来那时我正在休假,二叔还必须赔偿我几天假期。”都怪那败家子打扰了他好好的假期,让他被迫提前回美国。
“邢浩,得饶人处且饶人,好歹他也是你二叔。”雷振远弹了弹雪茄。
得饶人处且饶人?最没资格讲这句话的人竟会说出这句话。雷邢浩嘴角浮现了讽刺的冷笑。
“前提是他必须还当我是他‘家人’才可以,爷爷。”他加重了家人二字的语气。
雷振远捻熄了雪茄,烦躁地来回跺步。
他还没老到看不清眼前的事实。十三年来他尽心尽力地栽培雷邢浩,一方面是为了弥补亡子,一方面是雷邢浩的确是新一辈中唯一够资格继承雷氏集团的人。长子的背离是雷氏的一大损伤,但他却留下了这个能力与他不相上下的孩子。
但是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确定雷邢浩对雷氏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十三年来,他仍摸不透这孙子的心,他有最卓越的能力,也有着最古怪的脾气,即使所有的亲戚想尽办法要将他从雷氏集团中驱逐,但他还是爬到了这个位子。然而对于眼前的地位,他似乎却又不屑一顾,仿佛眼前的成就并非最大目的。
“我也老了,不该再插手太多事情。”雷振远叹了一口气。“这样吧,这次放过你二叔,十天内完成并购方氏企业一案,我名下的股份就全数由你继承,并且马上召开董事会任命你为董事长。”
“交换条件?”
“就当是好了。再怎么糟糕,你二叔毕竟还是我儿子。如果如果当年你爸爸没为了那个女人离开,今天他早就是雷氏集团的继承人了。”
如今他口中的“那个女人”的儿子,却揽走了雷氏的大权。不论经过几年,雷振远对他母亲的称呼永远是“那个女人”雷邢浩背过身,不让眼底的仇恨被看穿。
“我得到一些消息,听说你在台湾亲自与方氏企业接触了。既然都亲自上阵了,为何并购案会拖那么久?依你的能力,并购方氏企业并不困难。”
“那是我的假期,我没理由花太多心力。虽然方氏企业未来利润可期,对雷氏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当年我也是依照雷氏家族的决定才娶了同样是富豪世家的妻子,这是雷氏家族向来的传统,婚姻是为了让家族企业更稳固。你也已经看到了不遵守家族规范的下场,你父亲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这点你最好牢记。”
这个老头子在警告他了,看来,他应该得到了一些消息。
“你玩过赌博吧?”
“每一笔生意都是一场赌局。”
“想获胜必须掌握对方手上的牌组,是吧?”
“当然,掌握愈多,胜算愈大。”
“现在你掌握了我手上多少牌组?”
雷振远沉默地盯视着雷邢浩。
“不到一半,是吧?”雷邢浩阴沉一笑。“等你掌握了我手上的牌组,我们再来谈论雷氏家族的家规也不迟。”
“即使无法掌握你手上的牌组,至少我手上的牌组也不差。邢浩,别忘了,目前我仍然握有雷氏集团最多的股份。”
“正是因为你的牌组也不差,所以我们还能共同坐在这场赌局中。”至于那些不够资格的人,早已被淘汰出局。
雷振远又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似乎正在跟恶魔做买卖,而那恶魔竟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人。
“重点是放过你二叔,以及方氏企业的并购。其它事情日后再详谈,我累了,先去休息。”拄着拐杖,雷振远缓慢地走出办公室。
叱咤商场一生,年老时却面临家族分裂,这算不算是上苍对他的惩罚?惩罚当年他对长子的狠心,惩罚他即使知道了“那件事”却仍不制止的行为。
如果当年制止了,现在雷氏虽没有人才,至少也能图个安宁啊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怎么坐在这里?”见柳雁-一个人独坐在大厅中,雷邢浩心中有种不祥预感。“走吧,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看发表会。”
柳雁-低垂着头,并未回答。
“不舒服吗?”他坐近,搂住她的肩。
“那位爷爷说的是真的吗?”
她听见他们的谈话了?雷邢浩沉默不语,搂着柳雁-的手劲却不自觉加重。
“是真的吗?你到台湾,是为了并购方家的公司?”
“看来你真的听见了。”
“原来你真的在骗我。”柳雁-抬头,眼眶中有泪水,却倔强地强忍着。
如果不是因为忘了拿相机,她才走进屋里;如果不是因为雷宅太大让她迷路,加上办公室的门又没关,她也不会听到这件消息。这一连串的“如果”竟然将她瞬间打入了地狱。
就在不久前,她还满怀信心的相信他,但在这一刻,她却只能仓皇地接受这最大的讽刺。
“我以为自己能隐瞒到最后。”
“然后暗地里耻笑我的愚蠢与好欺骗吗?”挥开雷邢浩放在她肩上的手,她失望地看着他。“只是游戏而已,是吗?我终于明白你所谓的游戏了。”
“我到台湾的目的不是为了并购,是因为你。就算一开始是游戏,但现在已经不同了。”
“没有不同,只是你的游戏还没结束,中途被识破而已。”她摇摇头。“你不甘心在获得胜利前被识破,所以还想编织谎言吗?欺骗我真的那么好玩吗?”
“你坐下,冷静听我说。”雷邢浩伸手想拉住她,却被挥开了。
“冷静是你这种掠夺者的特质,我没有办法冷静,更没办法像你一样连感情也能出卖。”
“并购案是并购案,我们的感情是我们的感情,你为什么非要把这两件事牵扯在一起?”
“我们的感情?为什么这样的话由你口中说出来会是那么地讽刺?”甚至令人心痛。
“隐瞒并购案是我不对,但是我已经想办法在补救了,你手中的那份合约是最好的证明,方家即使被雷氏并购了,还有你手上的资金重新成立公司。如果方家认为资金不足,我可以增加资助金额。”
“钱能解决一切,你想让我明白的就只是这样?”现在她终于明白那份合约的意义了,原来那份合约是一份弥补,难怪众人会想不通,难怪只要她一提起雷邢浩大家就皱眉。“这么说来我真该感谢你了,谢谢你在并吞了伯伯视为生命的公司后,还愿意施舍金钱给方家。”
“柳雁-,你一定要把我的好意讲成这般难堪吗?”他大可不必多此一举,早早并购了方氏企业,完全不留后路给方家。会做这种愚蠢的事,全是因为她,但她却完全不领情。
“否则我该说什么?说我喜欢上要并吞方氏企业的人,说我背叛方家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所以被欺骗了是活该、是报应吗?”
她何尝不明白雷邢浩是在为方家留后路,但是被欺骗的心痛,早已超越了理智的界线。
她爱他,她终于肯说了,但为什么他们必须在这样的情境下彼此坦白?
“为什么你要以这样的身份和我相遇?”她像是在问雷邢浩,却又像在问苍天。
如果这一切只是老天爷所开的一个玩笑,老天爷是否太过残酷了?在她确定爱上这个人后,却又揭开了所有真相;她以为她真能拥有幸福了,但幸福却是来得如此短暂。
“什么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相遇了,而你也爱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