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 / 2)

路西菲尔对撒旦叶的话不置可否,搜索着看台上的观众。果然这层没有天使,堕天使也很少。

突然他的目光在一个银发的堕天使身上停住。

堕天使正在为水族战士呐喊,他挥舞着手臂,银色的发丝都因此飘动了起来。与其他魔族相比,他的呼喊更热烈,感情也更真挚。

比起这场武斗,路西菲尔对这个堕天使的表现更有兴趣。

随着突然爆发的魔气和一阵强大的冰暴,水族的小钢叉找到了魁梧魔族的破绽,兵器的刮擦,能量的短暂碰撞之后,水族的冰棱锥突破了火焰的防御,将魁梧魔族的身躯重重掀倒在地,并且冻住了他的脚踝。

魁梧魔族动弹不得,无从招架,躲闪不及,只得看那小钢叉寒光一闪,在额前停住。他输了。

水族胜出了。

不少魔族在比赛前都押注了,但不论输赢,全场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水族解除了封在魁梧魔族脚踝上的冰,友好地将他拉起来,并向全场的观众致意。接着他迫不及待地走下擂台,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人群。

这时那个堕天使也排众向他走去,扑进他的怀里,与他吻在一起。

他们的身边再一次响起掌声。这是情人节最好的礼物。

撒旦叶注意到路西菲尔在看他们,而且看得很认真,就走到路西菲尔身边,垂下眼睛,魅惑地道:“天使的堕落只是对神而言的,神失去了他们的忠诚,而他们却获得了想得到的东西——爱情、自由。天使们总把堕落看得太过严肃,你看,这一对多么幸福,真让人羡慕。”

路西菲尔看着那一对拥抱着的身影,啜了一口茶,无比落寞地道:“你是魔族,又怎么能体会堕落的感受?他们要遭受同类的唾弃和魔化的考验,不幸的还要失去所有的力量,为了想得到的东西,这样的代价和风险值得吗?”说到这里他忽然心念一动,喃喃道:“难道为了得到爱情和自由这些想得到的东西,就只有堕落一途吗?”

路西菲尔的声音很小,可撒旦叶还是听到了,他看着路西菲尔小心地问:“堕落又如何?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路西菲尔的心里忽然闪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不愿意改变自己,就去改变别人。

神虽然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但在某些程度上看却也是一个优雅而残暴的独裁者,他认为自己既然是世界的创造者,就有无上的权力决定他的意志就是所有人的意志,不服从于这意志的天使就是堕天使,不被他承认的种族就是魔族。

就像那一场光暗之战,真的有必要么?

要改变一切,就要改变神的意志。

可神的意志会为谁改变吗?

神无七情六欲,超脱于任何感情之上,有着无可比拟的力量,甚至能参透过去与未来。

他有能力改变神的意志吗?

这么多年来,他愿意违背自己的心意为神做任何事,却从没反抗过,以前不会,以后会吗?

路西菲尔从飞快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他听到了撒旦叶的问话,也许改变神的意志就是他所想到的‘其他的办法’,可他仍然惆怅地说:“我不知道。”

的确,谁有那样的勇气与实力与号称无可匹敌的神公然对决呢?

萨麦尔吗?他逃走了,至今生死未卜。

自己吗?

不会的。路西菲尔想,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背叛神,他做不到。

撒旦叶听出他声音中的落寞,觉得这个话题对天使来说太沉重,实在不应该这个时候提起,破坏了气氛不说,不知怎么的,路西法的情绪总是牵动着他的心,他不怕他的冷漠,只怕他会难过。

撒旦叶对自己的感觉也吃了一惊,暗暗平静了会儿才说:“堕落的过程固然痛苦,可你问问那些身在幸福中的人,他们会认为这痛苦是值得的。幸福是经历过痛苦的人才能得到的,这才无比珍贵,不是吗?”

路西菲尔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问:“你说这些,是在诱导我?”

“我没有那意思,只是陈述我所看到的事实罢了。”撒旦叶抱歉地笑道:“既然有些东西你无法改变,也无力改变,就不要去想了。”

看台上的人群都渐渐散去。撒旦叶看向外面,魔界的第一轮太阳正冲破东方的云层,射出一道暗淡的红光,像染在云端的一道擦不掉的血痕。他对路西菲尔说:“路西法,天已经亮了,我们出城吧。”

路西菲尔收回自己的心绪,对他来说与恶魔讨论天使堕落的问题完全没有必要,他们不会有亲身的经历,堕落的也不是他们的兄弟,疼痛的也不是他们的心,最终他们只是冷漠的旁观者。

路西菲尔也看着那轮太阳,在魔界它是那么绵弱,只能照亮它所在的地方。他整了整兜帽道:“好,我们走。”

黎明时分在外晃悠的魔族明显少了,狂欢已经告一段落,街道两旁的店铺却仍然开着。魔族们拿出了玫瑰和各种红色的花朵,不紧不慢地装饰着店铺。随着第一缕阳光,黑色情人节已经结束,红色情人节到来了。

如果说黑色情人节是属于每个魔族的猎艳狂欢,那么红色情人节才是真正属于情人的情人节。狂欢过后的魔族们会送给心仪的人红色的花朵,在随后而来的白色情人节,收到花的人将会给心仪的送花人一件礼物作为答复。

与进城相比,出城容易得多,他们二人几乎没有被拦阻就出了西索城门。

一路上撒旦叶有事没事地搭讪,路西菲尔却不再理他。

过了许久,南边升起了第二个太阳,魔界的天空才摆脱了暗沉的颜色,明亮了些。

中午时分,他们面前出现一道深渊。

深沉灰暗的烟雾之下,能隐约看到一道闪动的红光,和远处几个暴露在烟雾之上的山顶。

“这就是通向第四层的通道。”撒旦叶指着眼前宽阔的石桥,从深渊边缘刮过的离子风暴与桥两侧的结界产生碰撞,不时产生暗红的火光。

“过了这座桥,就是魔王亲自统辖下的索多玛魔域。”凛冽的离子风裹挟着微小的尘粒将撒旦叶的兜帽吹得鼓鼓的。迎着火光,撒旦叶的眸子像上好的黑色琉璃,泛着幽暗的流光:“天使,欢迎来到索多玛。”

☆、同行

石桥很长,两边的桥栏上雕刻着一个个狰狞的兽首,几乎望不到尽头,但可以感觉到桥的走势一直向下。

不论魔族还是天使、堕天使,要经过通道的都乖乖地在石桥上空慢速低飞或步行。在更高的上方,成队的魔族战士军容肃整,来来回回飞行,巡视从不间断。

当二人从石桥上走下来,刚刚到达第四层时,最先看到的是广袤的丘陵和层层浮云间的空中要塞。

成队的龙骑兵不时在空中盘旋,从一个要塞到另一个要塞,在这里,天空是完全被封锁的,魔王与领主们的结界无处不在。

魔界地域辽阔,即使不算很大的第四层,通道与通道之间的距离仍非常遥远。在城市的结界之外,他们御风急行,终于穿过丘陵,暂时停了下来。

指着茫茫远处一片最宏大的城市,撒旦叶不无骄傲地说:“那个就是魔都索多玛城,你们也叫做罪恶之城的地方。”

路西菲尔远眺着罪恶之城索多玛,它的城墙呈现鬼魅般的灰蓝色,周围环布着的强大的禁制,像一层层透明的罩子将它罩于其中。它的周围有由熔岩环绕而成的护城河,深不可测。护城河外的一大片空地上有明暗交杂的复杂符文组成的图案,应该是某种功能的魔法阵。

索多玛的主城门处有两条极为宽阔的大桥及十几个相对较小的桥梁,这些桥在战时会沉入熔岩之中,平时就是索多玛与外界连接的重要通道。

第四层与第五层之间也有十三个自然通道,同西索城一样,索多玛城就建在第五层的通道之上,是从西索城进入第五层最近的入口。其他十二个通道中,有九个建有城市,另有三个处于封锁状态。

二人放慢了前进的速度,同很多其他也要进城的魔族们混在一起。

路西菲尔望着越来越近的索多玛城,对撒旦叶说:“历代的魔王在古索多玛城的废墟上重建了索多玛城,费尽心力把它建成魔界最大最繁盛的都城,毕加索更是如此。只可惜索多玛城再华贵,他也只是诸多魔王里最短命的。”

撒旦叶一路上的搭讪都没得到回应,这回见路西菲尔终于肯开口了,便凑到他身边道:“毕加索太保守,又贪图享乐,没什么作为的。如果我是魔王,也许我会考虑统一魔界呢。”

路西菲尔瞥了眼撒旦叶,不无惊讶地道:“你是商人竟也会有这样的野心!”

撒旦叶毫无掩饰地道:“在魔界谁都有这样的野心,不过要做魔王是需要实力的,毕竟魔族们只承认强者。而要统一魔界是需要绝对实力的,天界的副君如果不答应,魔界就无法一统。”

“如果你真做了魔王呢?”路西菲尔好奇地问:“既然你也有野心,那么你统一魔界后还想做什么?建立更宏大的宫殿?打入天界?”

“这个我早就想过。”撒旦叶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我要搜集全魔界的俊男美女为我服务,沉浸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

“就这些?”

“呵呵,好吧,不止这些,我还想打入天界,搜集全天界最美的天使服侍我,继续沉沦。”

“无稽之谈。这样你也只不过是下一个毕加索罢了。”

“你说得没错,这些都是之前不成熟的想法。”说着撒旦叶瞥了一眼在马上坐得笔直的路西菲尔。

“那么现在呢?”路西菲尔随意地问问,全当打发时间。

“现在我想如果你要是愿意留下和我在一起,魔王我也不稀罕了。”撒旦叶爆发一阵得逞的笑声,向路西菲尔抛去一道暧昧的目光。

“哦?”路西菲尔冷哼一声:“和你成熟的想法相比,做魔王的美梦更现实。”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撒旦叶诡谲地笑道:“好吧,路西法,我是一个商人,你还是和我谈谈交易吧,但求你别和我谈政治,我不在行。”

路西菲尔忽然笑了,虽然只能看到面具下的嘴唇,可那唇角弯起的弧度非常好看,让撒旦叶忽然有想吻上去的冲动。

路西菲尔噙着笑意道:“可我只想谈政治,不懂交易,看来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撒旦叶压抑着自己的冲动,观察着路西菲尔的唇角,推测他的心情,狡猾地道:“根据我多年的从商经验,不懂交易却和懂交易的乱做生意,必定会吃亏。”他想了想,又讨好般地指着路西菲尔戴着的戒指道:“不过这次你倒是例外,你拿着我的弱点,一路上我只能被你吃得死死的。”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宽阔的中央桥梁,这时索多玛城华丽的建筑群已经近在眼前。

气势恢宏的城门两侧,荆棘的浮雕纠缠着,守护着现任魔王撒旦叶的纹章。

慢慢收敛了笑意,路西菲尔犹豫了片刻,道:“我改变主意了,我们还是走其他的小城前往第五层吧。”

撒旦叶看出了路西菲尔的顾虑,与天界下层的诸多伏魔阵一样,索多玛城里也有各种威力强大的魔法阵,他相信再加上他的力量,即使是炽天使也很全身而退,身负任务的天使一般是不会冒这个险的。而且各魔域的魔都都有少量进驻的天使特使,路西法来到索多玛也不愿去找他们,想必执行的任务有些特殊。

“怎么,宁愿走其他通道也不愿意进城转转么?索多玛城是通往第五层最近的路了。”撒旦叶用挑衅的语气道,“虽然有些疑神疑鬼,可毕加索毕竟是个会享受的魔王,城里的方方面面都还保留着他的痕迹——保守、奢华,我敢保证城里走起来绝对比那些小城市舒服百倍。”

“真可惜我这次不是来玩的,否则我应该找你做向导在索多玛好好转转。”路西菲尔话锋突然一转,好似漫不经心地说:“与现在的魔王比起来,毕加索的名声好像好一些。”

“有吗?”撒旦叶讪讪地道,“在天界看来,魔王一定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不仅如此。”路西菲尔悠悠地补充道,“单就个人方面来讲,仅仅会享受总要比骄奢淫逸这样的评价动听些。”

“骄奢淫逸么?”撒旦叶思忖着自己到底哪里和这样的词汇搭上了关系,不禁暗自佩服天使们的想象力和归纳能力,带着自嘲般的笑意道:“天使大人,你说的挺中肯的。”

“我倒并不这么想。”

意外地听到路西法对自己的传闻有不同看法,撒旦叶也来了兴致,禁不住眯起眼睛问:“看来我们还是能找到相同的话题的,我对他也挺感兴趣,说说你是怎么看的吧。”

“你不是不想谈政治吗?”路西菲尔故意吊他的胃口。

“魔王的事身为魔族当然都想知道一点,好奇心嘛,我也是好公民,已经证明给你看了。”

“你们魔族都见不到他,我就更不了解他了,不想妄下结论。”路西菲尔边说边调转马头,逆着进城的人流前行。

“不用下结论,只说点看法就行,求同存异嘛,不影响感情。”撒旦叶穷追不舍。

“听说他曾协助贝利亚从别西卜手中抢回领地,从他的所作所为上看,他敢于冒险,而能得到贝利亚的赏识被推上魔王的位置,至少该比毕加索强一些。”路西菲尔的目光越过高大的城墙,落在极远处一片异常华贵的宫殿上:“不过这些还有待日后的验证,毕竟关于他负面的传闻我听得更多。”

路西菲尔的话让撒旦叶暗自窃喜。一路上他观察路西法话不多,比较冷漠,也比较挑剔,可他竟对魔王身份的自己用词仍有余地,没一损到底,觉得颇为庆幸。“你的评价真仁慈,魔王应该以此自勉才对。”撒旦叶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在意他的看法,毕竟从未有谁的评价能如此左右他的心情。

见路西菲尔决意不进索多玛城,撒旦叶并不着急,他本来也想遵照约定带他去见地精王,因此路线在他看来并不重要,于是他便爽快地跟了上去。

“摩洛,如果不走索多玛城,选哪一条路比较好?”路西菲尔侧首问刚刚赶上来的撒旦叶,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打算,只是想从魔族那里得到确认罢了。

“虽然索多玛城是去第五层最近的通道,但地精王所在的嗜血森林距离索多玛城通道那一侧的出口仍然非常远。”撒旦叶有意向天使展示他坦诚的一面,想也没想就说:“加德拉城附近有一个通道,另一侧就是嗜血森林,也算得上最近的路,可惜要经过一段禁区,敢走么?”

“很好,就走这个。”路西菲尔见魔族和自己的想法一致,表示同意。

撒旦叶见他很爽快,也很惊喜,两人一同进出禁区更易培养好感,何乐而不为呢。

☆、废都

他们从桥上进城的队伍里出来,转到另一条路上,这条路通往领主斯托克的领地。

由于加德拉是小城,这条路也不是交通要道,所以路上人不多。

路西菲尔回首,索多玛城的城墙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他们身后,两轮孱弱的太阳如两只蛋黄无力地垂在地平线上方,只等着坠落。

就在这时,前方昏暗的天空与地平线的相交之处,焦土般的大地上,一片古城的废墟显出它的残败轮廓。

目光被荒废的古城吸引,路西菲尔的心也忽然荒芜了起来。这是战场的遗迹。

“那就是古索多玛城的废墟。”撒旦叶见路西菲尔一直盯着古索多玛的方向看,便行到他旁边解释道:“和天界的耶路撒冷一样,它曾是魔界最大最辉煌的城市,是一代一代的魔族建造的。不过早在光暗战争时,就被你们天使军毁灭了。”

撒旦叶娓娓地说着,不带任何浓烈的情绪,语气没半点波澜:“这段历史你们应该很清楚,说起来,这应该是天界的骄傲,毕竟光暗之战,天使是绝对胜利的一方。”

路西菲尔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不知为什么眼前的魔族竟能如此淡然地面对这一片废墟,但至少在面对这一片他亲手毁灭的城市时,他自己竟有一丝伤感。

“怎么了?路西法。”见路西菲尔若有所思,撒旦叶关切地询问。在面对废墟时,天使们总是或多或少地流露出傲慢的神色,可他不懂眼前的这一个为什么看上去沉静得有些凄凉。

“恨么?”路西菲尔突然问。

“啊?恨什么?”

“恨毁灭了这座城市的天使军么?”路西菲尔转过脸望着他。荒原上的风长驱直入,吹得他的兜帽簌簌作响,扬起身后的披风,带着浓浓的惆怅意味。

撒旦叶扫视这一片历史的余烬,洒脱一笑,随即肃然道:“我谁也不恨。因为单纯的恨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用憎恨来掩饰自身的不思进取更是懦弱的表现。我只是想保护我所能保护的,尽力做我能做的,带着这段历史向未来看去。虽然神摒弃我们,可我们因此获得了自由,没有天使那么多规矩与约束,我们是自己的主人。不过,这仅是我的个人看法。”撒旦叶想起祭司团的长老们,那些家伙明着对天使比较客气,暗地里都是坚决的主战派,骨子里面恨透神和天使了。

“呵,如果你是魔王,一定不会像自己所说的那般荒淫无道,至少你也有自己的想法。”

“多谢你的肯定。”撒旦叶似笑非笑地说。

自由。路西菲尔想起与神相遇的那一刻。从那一刻起他的自由便被束缚了,他愿为他做任何事,自愿被束缚的其实不正是自己么?

风中送来一阵萧索的琴声,游转凄凉,若有若无,打断了路西菲尔的思绪,伴着古城的废墟,应了此时此景,自然有了哀伤的味道。

路西菲尔仔细地听着,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听到琴声了吗?”路西菲尔问身边的撒旦叶。

魔族似乎也在听着,淡淡地道:“听到了。”

这竖琴声与路西菲尔此时的心境不谋而合,竟唤起了他的好奇心。

路西菲尔捕捉着风中的每个音符,像一头草原上嗅辨着气味的鹿。他裹紧被风吹开的披风,带着骑兽寻觅而去。

撒旦叶捕捉着他的每一丝动作,想要参透他的思绪。

慢慢地接近琴声的源头,路西菲尔能听出弹奏者的技巧算不上很精湛,但此刻,他弹奏的曲子却有感而发,情感真挚。

就在他们为琴声陶醉之时,忽然琴音嘎然而止。

路西菲尔和撒旦叶不约而同地相互对望。

“感兴趣?”撒旦叶提议:“不如我们走近些看看?”

路西菲尔不知他怎么会知道此刻自己的想法,不解地看他一眼才道:“好啊。”

顺着琴音消失的方向,二人沿着废墟转了个角度,便远远地看到了那个坐在古城断壁残垣前一根打横石柱上的少年。他紫眸、尖耳,衣着素朴,戴着一长串拖沓的银质手环,捧着一架非常精美的木制里拉琴。

六个魔族围在他身边,却完全不像他的听众,只看背影也能感到那股浓烈的煞气。

撒旦叶在看到那一帮魔族时,倒吸一口气。那些都是索多玛的长老们,个个都认识他。他连忙示意路西菲尔停下,就呆在原地隐匿气息。

长老们的注意力都在少年身上,并没刻意注意周围的人。以他们的身份,认识他们的魔族看到他们一般都会选择恭敬地迎上来,或者悄悄地绕着走。

长老们并不老,表面上与普通魔族没什么两样,只是魔王换过好几位,他们几个却都一直身处高位,阅广识多,惯于呼风唤雨,颐指气使,自然带点不同寻常的威压感。

这时一个魔族长老正背着手,冲少年吼着:“小杂种,虽然你母亲玷污了我们这一族的血统,可怎么说你也是我们世族的孩子,你不好好练习提升自己的力量,在这儿鼓弄竖琴做什么?!”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暴戾的魔气,声声刺耳。

“我……我喜欢音乐,不喜欢武斗。”混血少年战战兢兢地说:“我只想弹好琴,唱好歌,成为一个吟游诗人。”

“吟游诗人?!”长老哈哈笑起来,又忽然变脸怒道:“你是魔族中贵族血统和天使的混血,你能活下来完全因为你天生的战斗天赋,你怎么愿和那些低级种族一样堕落呢?我们的骄傲往哪儿放?!如果都和你一样弹奏些靡靡之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助魔王打败天使军?!难道在这片废墟面前,你就只能感受到凄凉与萧索,感受不到对敌人的仇恨?!”

少年低着头,指尖扣着身边的石头,指节泛着青白色。忽然他抬起头,倔强地反驳:“吟游诗人怎么了?我成为一个吟游诗人一样可以使用精神力啊?谁说打仗一定要亲自作战的,贝利亚领主还不是控制傀儡替自己打仗?!光有仇恨有什么用!”

“什么什么?”另一个看着纤瘦的长老气不过,揪过少年的衣领,伸手给他一记耳光,尖声尖气地道:“我们是古索多玛皇族仅存的后裔,只为了索多玛有雪恨的一天,才甘愿将皇族的光环让出来,以此选择最优秀的魔王!多少年来,让出皇族地位的我们仍一直都享有最高尚的荣誉,而你再这么别别扭扭的给我们丢脸,我现在就杀了你!还有,贝利亚也不会吟诗弹琴的,玩物丧志!”他狠狠抛下少年,手曲成爪,那把精致的木制竖琴倏地一下飞到他的手里,在一团黑火中焚烧殆尽。

看到这些,路西菲尔好像回想到了从前,在红海之滨,也有这么一把琴陪他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风中送来少年伤心的哭声,路西菲尔侧头看着身旁的撒旦叶。

“你可别想要挟我帮你解决这些魔族。”撒旦叶不想惹麻烦,更不想被长老们认出来,虽然魔王在魔界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力,但总还是要给这帮拥护他的长老们一些面子的。索多玛的魔王和领主从来不是继承的,一切要看武斗的实力,这就是这些长老们制定的规则,“我可不是那帮老家伙的对手。”

撒旦叶把兜帽向下拉了拉,故作紧张地压低声音对路西菲尔道:“他们都是大祭司家族的人,不好惹的,而且他们最重视荣誉,也对天使最为痛恨。你要是不想惹麻烦,就别让他们发现,否则我要是被判个通敌的罪名,你也找不到我这么可靠的带路者了。”

路西菲尔瞥了那些长老们一眼,轻轻颔首。他当然知道索多玛的祭司家族,他们继承了古索多玛魔王的血统,也继承了魔王的力量,至今在索多玛也颇有地位。而撒旦叶的首席领主贝利亚也是这世族的一员,某种角度来讲,贝利亚才是索多玛正统的王族。

撒旦叶对路西菲尔的配合非常满意,这又印证了这天使绝不是个单纯的生意人。不过没关系,撒旦叶想,反正自己亲自看着总不会让他跑了。

“巴贝雷特。”另一个长老沉然上前,他是这帮人中地位最高的,也不像前几个人那么焦躁,倒是心平气和地说:“我给你时间好好想想,如果你还想接受家族的庇护,获得贵族的特权,就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回来为家族效力;如果不然,你就离开索多玛,去做你的吟游诗人,永远别让我们看到你。”说完他身侧的空间一阵扭曲,几个长老跟着他步入空间的缝隙,头也不回地走了。

晃晃荡荡地从地上爬起来,名叫巴贝雷特的魔族少年抹去唇角的血迹,对着长老们离去的方向不甘地吼道:“谁稀罕什么家族的庇护,我想走还来不及呢!说到底,你们还是嫌弃我的血统!我早受够了!”

第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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