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叫化到宫索索这里来过?被—个年龄身份性别不详的人—刀削落了他的发鬃,然后他的生死去向就没人知道了。
宫素素和宫萍的卜落也同样不明,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也没有别人知道。
陆小凤手里拿着小叫化的发鬃,呆呆的站在那里发了半天楞,忽然想到了—件事。
不是三个人,是四个人。
除了宫萍、宫素素和小叫化之外,还有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婆。
她怎么也不见了?
这么样一个已经老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的老太婆,难道和这件凶杀案件有什么关系?
陆小凤虽然对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可是心里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他自己绝对找不出来的。
就在这时候,他的瞳孔忽然又收缩。
这一次他并没有看见什么刺眼的东西,可是刺耳的声音同样会刺激到眼睛。
陆小凤听到的声音本来决不能算是一种刺耳的声音,因为那只不过是一种很微弱的呻吟声。
可是他听起来,却比尖针更刺耳,因为他立刻就听出了这是宫萍的声音。
宫萍还在这里?为什么会发出如此痛苦的声音,是中是受了重伤?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一个人只要还能出声就表示这个人还没有死。
陆小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控制佐自己心跳和呼吸。
夜静。
心跳和呼吸声都巴被控制得几乎没有声音。
所以等到第二次微弱如平常人呼吸般的呻吟声响起时,陆小凤立刻就辨出了它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五)
天色极暗,因为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候,而且无星无月无灯。
本来颜色极明媚的小院,现在也像是被泼墨染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可是陆小凤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宫萍,在一个没有别人找得到的地方找到了她。
小院后墙边摆着七、八个养金鱼的大水缸。
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很少有不养金鱼的,这是一种生活的习惯,也是—种派头。
往日的繁华虽然已如烟如梦,有些习惯和派头却还是改不了的。
只可惜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到哪里去找金鱼?到那里去找水?所以我们这位昔日王妮的庭院中只得空留下一排金鱼缸。
宫萍就在这排金鱼缸从左数起第三个缸里。
她当然不是自己愿意躲在里面的,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硬塞到一个金鱼缸里。
如果她能够反抗,她也不会被别人塞进去,只可惜她身上多了九根银针,每一根银针都插在她身上一个很重要的穴道里。
最黑暗的时候已经过去,天色已经开始有点亮了,银针在微曦中闪着光。
陆小凤的四条眉毛都好像皱了起来。
他看得出这些银针是被人用—种极厉害的暗器手法打入宫萍的灾道的。
在窗外以暗器暗算棺材店老板的无疑也是这个人。
这样的暗器高手,无论在哪一代都不多。
这个人是谁?
银针拔出,宫萍才能开口说话。
“我知道你一定会替我担心,我自己却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我自己一直觉得宫素素不能把我怎么样:“宫萍说:“我连作梦都没有想到许老太能一下子把我制住。”
“许老太是谁?”
“就是那天替你开门的老婆婆。”
陆小凤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了,江湖中能用这么厉害的暗器手法伤人的决不会超过十个人,女的最多只有三、两个。其中有一个不但精暗器,擅易容,而且是个神偷:“三手仙姬”许扒,在她还是“仙姑”的时候就已经名动大江南北。
那个已经老得快要干掉了的老太婆,难道就是昔年那伎灵巧如仙子的许仙姑?
她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的?怎么会在一个被逐放的王纪家里屈身为奴。
以她的名气和武功,以她在江湖中的身分和地位,世界上大多数王纪只配替她洗脚。
谁也想不到一个已经被制住七处要穴而且已经被塞入了金鱼缸的人,还有人能把她救出来。
宫萍实在是已经死定了的,宫素素没有杀她,只不过要她多受一点活罪而已。
可是那个小叫化呢?陆小凤问宫萍:“你有没有看见那个小叫化?”
宫萍当然看见了他:“可是我从来也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么佯—个人,居然会冒险来救我。”
陆小凤显然也被感动厂,过了很久才问:“他是不是已经遭了毒手?”
宫萍黯然叹息:“就算他现在还活着,恐怕也活不长久。”
“为什么?”因为他好像知道一件决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宫萍说:“他好像看到了一件他不该看到的事。”
这件事和这个秘密当然都与柳乘风的死有极大关系。
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所以陆小凤也没有问,他只问富萍:“现在这个小叫化的人在那里?”
“他已经被押走了,被富索素和许老太押走的。”
“她们为什么要把他押走?”陆小凤问:“如果她们要杀他灭口,为什么不索性就在这里杀了他?”
宫萍反问陆小凤:“如果你要杀一个人,你愿意要他死在你自己家里?”“我不愿意。”
“要一个人自己走到别的地方去,是不是要比把一个死人搬出去容易得多?”“是的。”
现在陆小凤当然已经明白,小叫化是被宫素素押到别的地方去,灭尸灭口灭迹。
那个地方当然是别人找不到的,因为谁也不知道它在那里。
陆小凤也一样不知道。
他能够做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他喝酒如喝茶,玩命如玩牌,用两根手指挟别人致命的利器,轻松得就好像一个调皮多情的少女用两根手指捏她情人的鼻子一样,在生死呼吸之间还能够说一旬鸟不生蛋的笑话。
可是他毕竟只不过还是一个人,毕竟还有很多事是他的能力所无法达到的。
他也从来没有想到一个风筝对他有什么启示。
有清冷的晨风中,在暗白色的弯苍下忽然有一个风筝飘了起来。
一个好大的风筝,大得就像是翱翔在雪山绝岭上的大鹰。
在夜色与晨曦的交替中,风筝上忽然闪现出八个用碧磷写出来的大字。
“要找祸秧打破鱼缸。”
这八个字好像也只不过是个鸟不生蛋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