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眉一张嘴,竟咬住了剑尖!
就在这时,金太子的剑势已改往下刺了。
也许在这刹那,方振眉已有应付这两柄剑的办法,可是也来不及使用了。
因为金太子的双剑,忽然暴长。
沈太公曾用最简短的话,把比武的情形,告诉了方振眉一遍。
可是他忘了告诉一点,其中最重要的一点:金太子的剑有机关,化灰、不同就是因此受伤的。
就在这时,又一道剑光掠起!
掠起如急电!
犹如夕阳红霞间,忽然升起了彩虹飞跨!
又像江河万顷,忽然化为千丈飞瀑跃落!
这一柄如雪加玉的长剑,自下而上,后发而先至,竟比一切的剑光环芒,都更快十倍!
这一双金剑与之一比,有如庸脂俗粉的女人与丽质天生的少女一比。
不但失了色,而且简直没有了存在价值。
这一剑之快、之急、之准、之超脱,就仿佛是画里的天空,一抹空白;又像是画中的飞瀑一抹飞泉,有着无尽的潜力与威力!
这一剑、穿过所有的剑“哧”地刺入了金太子的咽喉!
“惊天一剑!”
台下的龙在田忽然大吼一声,叫出了这句话。
惊天一剑。
化灰、不同也变了脸色。
他们之所以会练剑,是因为曾目睹“天涯三绝手”之“剑绝”易水寒大战“扬眉剑”楚冠玉,羡煞到了极点,所以奋而学剑。
可是“剑绝”易水寒的师父,正是“天雷老人”剑绝之所以成为剑绝,是因为他的天下无人能接的“天雷一式”
天雷老人,一生从未败过,他的“天雷一式”也从未有人接得下。
可是在二十五前,中元夜,华山之巅,他与中原一奇侠萧秋水论剑,苦战一昼夜,天雷一式竟败在这位剑侠的一招下。
那一招正是武林中见所未见,却已风闻天下的:惊天一剑!
萧秋水刺了那一剑后,天雷老人俯首称臣,从今以后,萧秋水再也没有出现过江湖。
而今二十五年后,淮北下关,宋金比武大赛中,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方振眉竟对金太子刺出了这一剑!
没有人知道方振眉会用剑。
更没有人知道他会惊天一剑。
而今这一剑,忽然在他身上出现了。
闪电惊虹,一瞬而没。
这道雪玉一般的长剑,只在金太子咽喉蜻蜓点水般的稍作停留,便刷地收回方振眉衣袖之中,完全不见了。
好像完全没有刺出这一剑一般。
而这一剑在它流星过空般的瞬息间里,已照亮了多少人世的温暖,照开了多少人性的心花!
而在化灰、不同的心目中,因为目睹了这一剑,心里撞开了万丈波澜,终于苦学剑道,这且按下不表。
金太子仍没有死。
但他已脱了力。
他的喉咙上多了一个小孔,在那一剃间,他清晰地感觉得到那柄剑,那柄雪玉一般光链无暇的剑,刺入他咽喉,顶住他气管的感觉。
他现在的目光里充满不信与惊讶。
终于成了恐惧。
在刚才的刹那,他的双剑已无力刺下,因为只要他挪移任何一丝,那柄雪亮的剑,都会刺破他的喉管,他就惟有死,连剑都不及刺下去便先死。
所以他连动也不敢动,方振眉便收了剑,身子徐徐地从地上挺了起来。
金太子不禁发出一声太息。
不是因为方振眉居然可以从地上徐徐挺立这份腰力,从地上施铁板桥一跃而起,这并不十分难,但缓缓挺立,这份腰力,就难有几人能做到。
金太子的太息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已无望杀死方振眉。
他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想到他刚才的畏死不敢刺,他更愧无地自容。
他一生骁勇善战,养尊处优,从未受过这样的耻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一柄雪玉似的长剑感到畏怖,仿佛它代表了什么。而最叫自己受不了的。
金太子无法忍受这种耻辱,他解决的方法是非常金国武士的——
双剑一反,刺入胃囊,一股刺骨的疼痛,使他向台下的完颜浊叫出了悠长的一声:“把这两柄剑送回给我师父,要他替我报仇——”
嘶声自此而断。
血染擂台。
金太子身亡。
方振眉站在擂台上,大旗旁,良久不语。
史文圣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猛地返身想跑。
他已被方振眉的那一剑吓破了胆。
谁知他退后时,猛听到一声大喝,惊天动地,等他回身来,刚好看见一只大而重的拳头,已到了眼前——随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一只拳头,正是打碎了他的脸骨的东西!
而这拳头,正是我是谁的拳头!
“把这两柄剑送给我师父,要他替我报仇——”
——方振眉还在想着这两句话。
——金太子死了,金主亮会甘心么?
——西域柳鹰、西域金燕又真会罢手么?
——只怕从此以后,宋金两国,更是永无宁日了。
他望望西天的残阳,晕黄古旧的夕阳,曾经照过间关万里关内塞外,曾经照过古道汉陵、盛唐烟云,而今重新照在这面大旗上。
台下那匹长途飞驰过的骏马,现在不禁嘶鸣了一声。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
——方振眉不禁想到了这两句诗。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惊呼,来自信无二:“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龙在田双目微闭,嘴唇亦无力地张开,眉须沾血,残阳无力地照在他的脸上,他已经逝去了。
就在他亲眼看见当年名震江湖的“惊天一剑”神奇般出现,又神奇般消失,在那灿烂的刹那,他叫出了“惊天一剑”之后,便悄然与世长辞了。
他是为了维护淮北武林威望挺身而战,终于死于金太子手上。
但金太子也同样死在这一场擂台大赛中。
而且死在自己的手上。
乔厉花悄悄地站了起来,在哀痛的众人间,想要偷偷地开溜,沈太公的声音突然响起:“辣椒红!”
乔厉花一下子只觉得头上凉到脚底去了。
沈太公冷笑道:“这次我们放过你。中原弯月刀洗水清的清誉,莫要给你毁了。你要是再不改过,台上的史文圣、台下的陈冷。淮河畔的程千斤、淮河里的施敬塘,都是你的榜样!”
乔厉花站在那里,连动也不敢动。
那边的完颜浊已偷偷溜上了台,抽回了两柄金剑,自人群中溜了出去。
夏侯烈、喀拉图呆站人群之间,茫然不知所措。
锡无后犹自在地上哀号呻吟。
方振眉走下台来,和我是谁的手,紧紧握地一起。
忽然四只手之间,又搭上了另一双手,正是笑嘻嘻的沈太公:“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方振眉微笑点头,道:“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我是谁望望台上的大旗,望望远方残阳,也道:“是的,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