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晟扬还想凶他两句,但口干舌燥,一时间竟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里有什么酸酸涩涩的东西涌出来,填满他的胸腔,挤得他脑袋嗡嗡作响,血管都要爆炸了。
他在夏斌身边的时候,并不总是每时每刻都痛苦着,也有快乐的时候。他时而会回忆起那些快乐的时光,再拌着仇恨和辛酸吞下去,像饮下一杯注入了蜂蜜的苦酒。那苦酒洒在他心上,滋生无数的黑暗,让他每夜入睡时都反复咀嚼着夏斌的恶,在梦中体验报复的乐。梦醒之后他怕极了,他怕酒中的蜂蜜会另外滋生出别的东西,压过他的恨。
他努力让自己只记得受过的苦,别再想快乐的日子。他心里说:邵晟扬你是不是犯贱,你快乐是因为他拿你取乐,你痛苦还是因为他拿你取乐。他对你好都是为了他自己,他根本就不在乎你。然而那些好的回忆却总在不经意间溜出来,趁他不注意时占据他的内心。
他一直以为夏斌对自己漠不关心,他一直以为自己对于夏斌无足轻重,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夏斌之间只有钱与肉体的交易。
然而他担心夏斌再这么说下去,他就会颠覆自己的看法。
他担心自己和夏斌之间不仅有憎恶,还有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看到夏斌受罪,他本该心花怒放来着,可现在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生出一种愧疚。他并不是故意想这样的。他从夏斌的反抗和错误中寻找得以羞辱对方的可趁之机,从夏斌的痛苦和悔恨中获取报复的快感,但那快感中竟藏着一丝苦涩,让他想起自己心里那杯既甜又苦的酒。
“邵晟扬,我跟原悦真的没什么……”夏斌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邵晟扬定了定神,说:“……成。我信你这一回。”
说完转身离开。到了夏斌看不见的地方,邵晟扬挽起袖子,查看靠近手肘处的一个伤疤,淡白色的,圆形,很小,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有一回被眼尖的朋友瞧见了,问他怎么回事。邵晟扬一辈子演过许多电影,但他觉得自己一生演技的巅峰不在大荧幕上,而在那一刻——他笑着回答朋友说:“是小时候出水痘留的疤呀。”
第17章
夏斌猛然睁开眼睛。
房间中黑黢黢的,已是晚上了。他爬起来扭亮台灯,被瞬间迸出的光明刺痛眼睛,只好挡住脸,指缝中露出小半个眼睛。
手臂上的烫伤疼得厉害。身上也莫名地干热。夏斌起身去找水,没走两步便眼冒金星,只能一屁股跌回床上。难道是发烧了?他摸摸额头,没觉得烫。不过发烧的人大概也摸不出自己有没有发烧。
邵晟扬不在家,不知出门和什么人聚餐去了,没留条子,只把夏斌一个人留在空屋中。他刚搬来新家,尚未来得及添置医药箱,不仅没有感冒退烧药,连体温计都欠奉。小区附近有24小时营业的药店,可他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头晕目眩,下身也疼得厉害,走路都有困难,若坚持去药店,大概没到一半路程就得扑街。
打120好像太夸张了。这种情况一般人都会向好友求助。夏斌摸出手机,在邵晟扬的名字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划拉过去。邵晟扬要是听见他生病,估计得幸灾乐祸半天。况且也不知道邵晟扬现在在干嘛,万一打扰了人家的重要事务,估计回头又免不了挨一顿罚。夏斌委实怕了他。他想:从前明明是个五好青年,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唉社会真是个大染缸……不不,我才是大染缸,都怪我把他带坏了。
于是夏斌拨通了乔铭易的号码。
乔铭易正在加班,身为程序猿加班乃家常便饭,时常披星戴月,甚至彻夜奋战。听闻夏斌身体不适,乔铭易长吁短叹:“老夏!你才搬出去几天就病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