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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段府(6.3改)(2 / 2)

“五娘?”段员外郎惊得起身,“是二弟的女儿,阿江?”

“正是宁江。”大管事抹汗,“已经把人请往正堂了。”

“快,给我更衣!”段员外郎跳起来就往外冲,“请大夫人出来,二夫人也请来!”

段府过去曾是宰相府,宰相因墨贪被抄,则天皇后将府邸赐给了段家老太公。这前宰相府自然修得富丽堂皇。段家搬进来前,已将违制之处修改过,可依旧无损庭院楼宇的富贵之气。

正堂里有些幽暗,散发着一股扑鼻的异香,地上铺着厚软的宣城地毯。一架紫檀装嵌的屏风放置在北面,锦面上绣着一幅怒放的牡丹彩蝶图。屏风前放置着一张宽大的紫檀坐榻,铺设着锦缎绣垫。因还在孝期,屋内陈设大都是蓝褐二色,很是素净,瓶中插的花也都是淡雅清秀。

丹菲此刻正和刘玉锦紧挨着跪坐在软榻上,手紧握着,两人手心里都是汗。丹菲已经用一块帕子把头发束了起来,面孔依旧苍白,却镇定了许多。虽然身穿布衣,却难掩一股优雅明媚之色。

李崇背着手在堂内踱步,倒是不动声色地把丹菲两人都打量了一番。这段女郎清艳秀雅,刘娘子则温婉娇弱,真是各有千秋。李崇越看越喜欢,心里已经盘算着等段宁江安置下来,他定要找个机会将这两个小美人认作义妹。想到自己众多红颜知己中又要多两朵花,他便不由得欢喜地笑起来。

“阿……阿江……他不是傻了吧?”刘玉锦瞅着独自傻笑着的李崇道。

丹菲忍着才没翻白眼,道:“别管闲事。”

李崇笑着正开心,忽闻外面一串杂乱的脚步声。段员外郎提着衣袍匆匆而至,两位素衣妇人也跟着涌进了正厅里。

段员外郎带着女眷先给李崇行了礼,这才转身去看丹菲她们。

丹菲按着刘玉锦,自己先站了起来,上前一步准备下跪磕头。膝盖刚弯下去,就被一个妇人一把抱住了。

那妇人嚎啕大哭道:“我的阿江呀!你活脱脱就是你阿娘的翻版呀!我苦命的儿呀!你可终于寻回来了!”

这妇人生得十分丰满,丹菲本就削瘦,被她搂在怀里一顿揉搓,差点喘不过气。

段员外郎看不下去,道:“夫人别把孩子吓住了,弟妹还在旁边呢。”

段大夫人这才终于松了手。丹菲深吸一口气,准备再被段二夫人揉搓一次。不过这段二夫人大概因为是继母的关系,要生疏一些,只拉着丹菲的手,一边打量她,一边落泪,不住道:“像!真是像!与画像里的阿姊像极了。好孩子,你真是吃苦了。”

大夫人在旁道:“我看她眉宇却是像二弟,很有几分英气,不愧是我们段家女儿。”

段员外郎也抹了抹眼睛,道:“是像二弟。唉,当初你被你阿爹带去任上时,还在襁褓之中,转眼就这么大了。”

丹菲被几个长辈左一句右一句地说得抬不起头,差点都要以为自己没准在襁褓里被掉了包,真的是段家的种。

李崇见功德圆满,笑呵呵地起身告辞。临走之前,还依依不舍地多看了丹菲两人几眼,道:“小妹和两位娘子年纪相仿,等二位出了孝,可以常来府中走动。”

丹菲头皮有点发麻,嘴上应下了。又和刘玉锦给他磕了个头,段员外郎亲自把李崇送出了大门。

这头,丹菲拿出了玉牌,给段大夫人李氏过目。

李氏对这种段家子孙人手持有一块的玉牌十分熟悉,仔细端详了一番,指着上面一处小缺口道:“不错。这里是你乳娘失手摔的缺,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说要重新再做一块,是你阿爹说不用,说有个缺口才好辨认真假。”

说罢,又拉着丹菲的手,细细询问蕲州的情况起来。

丹菲努力回忆着当初段宁江和自己说过的话,道:“围城后,我们被困了好几日。阿爹在城里抗敌,阿兄则在城外带了援军来救。但是瓦茨军人数众多,阿兄带的军队全部覆灭……后来破城之际,我们和一群百姓逃出城。阿爹和阿兄则……”

大夫人李氏哭得很是伤心,道:“想二弟一生忠勇,最近尽落到这般田地。云郎更是年少有为,却早早地就不在了。真是段家的不幸呀!五娘可知道段家已经挨了圣上训斥的事了?二弟可真是晚节不保!”

二夫人姚氏一直站在旁边抹着泪,不大吭声,忽然听大夫人这么说,眉头拧起来,抢道:“大嫂,话可不能这么说!分明不知哪个奸佞小人在圣上面前造谣生事,污蔑二官,竟然说他失责,将蕲州沦陷的指责全推到了他头上!我们二官一生清廉忠孝,兢兢业业苦守蕲州十四年,一直都平平安安的。哪里会想瓦茨十万大军突然南下,蕲州一城之兵,怎么能敌人家一国之力?刺史分明就是替罪羊!”

大夫人讪讪,看了丹菲一眼,朝姚氏轻言软语道:“朝堂上的事,你我妇人知道什么?逝者已矣,幸好五娘还活着。咱们别把孩子吓着才好。她千里迢迢上京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想着我就心疼。弟妹是不知道呀,我自打听说蕲州出事后,就没有睡一个好觉。直到今天见了五娘活生生站在眼前,这才松了一口气。”

姚氏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把丹菲拉了过来,道:“嫂子关心侄女,我也关心女儿呢。我虽然不是阿江的亲娘,可也养育了她三年。夫君和大郎君都已不在,我自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照料。”

这个姚氏,就是段宁江的继母,段刺史的填房妻子。

“瞧弟妹这话,说得多见外。”李氏捂嘴笑道,“我是想,二官和大郎君都已不在了,若五娘再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二房……先弟妹文氏的骨血,可就一个都不剩了。我们可怎么和文家交代。”

姚氏一听“文氏”两个字,脸色就黑了几分,道:“文公和老夫人若真关心这两个孩子,怎么不见他们出来为二官申辩几句?就连大伯和大嫂,明里暗中也没少抱怨我们二房拖累了你们吧?”

这话连丹菲听了都微微皱眉。看来着姚氏真是个口直心快的火爆性子。

“哎哟!”李氏夸张地叫起来,“都是一家人,弟妹说这样的话可就真有点诛心了。二弟和云郎阵亡,大官伤心得彻夜哭泣,好几日都吃不下饭,头发都花白了大半,有眼睛的人可都看着的。这可是段家骨血,至亲的兄弟侄子呀,弟妹没法感同身受,可也别置疑他人的血肉真情不是?”

姚氏是继室,段义云和段宁江不是她亲生的,她自己又和段刺史感情不合,早早就分居。李氏分明就是指责她一无血亲,二无恩爱,和段家人不是一条心。

姚氏气得面色紫红,浑身颤抖道:“嫂子口齿伶俐,我一贯辩不过你。只是你也不该在五娘刚回家之际,就挑拨我们母女关系?我虽不是她亲娘,可七郎君和八娘是她嫡亲的弟妹呢。我们可是一家人。”

“没人说你们不是一家人,弟妹误会了。”李氏赔笑,道,“倒是弟妹自二弟去世后就有些思虑过度,存了些心病。唉,我也是好说歹说,只求弟妹你放下心防,不要让孩子们也跟着生分了……”

姚氏冷哼一声,自顾揽着丹菲在怀,不肯再开口了。

丹菲头晕脑胀地听了一通,大致明白这两个妇人在吵什么。家族之内无非如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大多数人都是可以同享福,却不能共患难的。又或者姚氏如今已是草木皆兵了。

正思索着,就见段员外郎送客回来。他黑着脸进了堂里,扫了一眼两位夫人,然后把目光落在丹菲脸上。他先前的那些激动和慈爱就像跟着面具一起揭掉了似的,现在一张脸上只剩着阴郁之色。

丹菲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有点不妙。

姚氏似乎没看出段员外郎神色不对,道:“大伯,五娘终于回来了,得带去让老夫人看看。兴许老夫人见了她,病就好了也说不准。”

段员外郎阴森森地盯着丹菲。丹菲胆怯瑟缩地低着头,朝姚氏怀里钻了钻,一副担惊受怕的柔弱之态。

段员外郎沉吟片刻,道:“弟妹和夫人先去收拾一下,我还有话要问问五娘。至于那位……”

众人看向被忽略依旧的刘玉锦。她急忙道:“小女姓刘,是阿……阿江的同窗。”

丹菲小声道:“我和阿锦一路相依为命逃难,便结拜了金兰。”

“好孩子。”姚氏和善地朝刘玉锦招招手,“大伯要同五娘说话,那我和大嫂先带着这孩子去收拾一下院子好了。”

刘玉锦忐忑不安地就被姚氏拉走了,临走前还朝丹菲投来求助的目光。丹菲眼睁睁地看着她,朝她轻轻点了点头,给予了一点微薄的安抚。

待到女眷们走后,段员外郎扭头吩咐管事把多余的奴仆都遣散了出去。厚重的雕花木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缓缓合上。随着沉重的砰地一声,大门将春光隔绝在外,堂中霎时昏暗了下来。

丹菲的心也跟着一沉,预感此事有些不能善终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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