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报纸,我希望不仅有中国日报一家,我希望有很多家,越多越好。但政府的力量是有限的,政府只办中国日报一家,其他的就要由民间来办。”
说到这儿,顿了顿,然后陈海平的目光向秦刚看去,笑道:“秦东家,不要低头,我不会要你办的。”
众人都笑了,秦刚也笑了,他刚才没有低头。
陈海平又道:“报纸,我不希望任何人是为了讨好我而办,因为根本没这个必要。大家现在应该知道,报纸是一种权力,一种很大的权力,因为它能影响舆论的走向。而且,报纸不仅仅是一种权力,它更是一盘生意,一盘很大很大的生意。”
众人真有目不暇接之感。
“这里有很多生意人,大生意人,大家想想,我们将施行全民免费教育,十几年二十几年后,会有多少读书识字的人?而且,照这么干下去,那十几年二十几年后,百姓又会有多么富裕?”
“诸位,我可以断言!”陈海平拉高了声调,大声道:“二十年后,每个家庭每天买一份报纸将是很平常的事儿,买两份三份也不稀奇,那大家想想看,如果一份报纸每天都卖出几百万份,那会是个什么概念?”
陈海平说的是实话,这既是莫大的权力,更是极大的生意。陈海平说的还只是在这三省之地,要是在全国呢,那每天得卖出不下上千万份吗?这一刻,很多人都怦然心动,下决心回去就组织人办报纸。
“诸位,我虽然希望报纸越多越好,但也不希望大家头脑发热。因为既然是生意,那就有赔有赚。报纸这个行当,最后能生存下去必定只是极少数几家而已。所以有谁要是想做这个生意,那就要先想好了,到时要是亏了可千万别来怨我。”
众人哄笑。
顿了顿,陈海平神色严肃起来,他缓缓地道:“报纸虽然是生意,但它毕竟和其他的生意又有不同,有很大的不同。我说过了,我希望它能成为我们国家的良心,监督这个国家,防止它生病,所以,我希望每一个办报纸的人都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掌声再起,但底气似乎又弱了些。
能站在这里的,聪明人的比例高极了,人人都明白,只要有能力有野心的就没有不想办报纸的,所以可以想见,竞争会有多激烈。
现在可好,仅仅陈海平这么一说,这个变相的锦衣卫就又无限地扩大化了。
对这个变相的锦衣卫,很多人心中是反感的,这也包括那些大商家,但不仅谁都阻止不了,反而人人还得蹦着高地往里面添砖加瓦。
一句话,我不干,有人干,所以我也得干。
心口有点堵。
“李凤玉。”掌声平息之后,陈海平叫到。
“领政大人,凤玉在。”上前几步,李凤玉就是一个漂亮至极的军礼,看的众人是目眩神迷。
看着李凤玉,陈海平先是眼含笑意,然后慢慢神色严肃起来,道:“凤玉,至少几年之内,你就是这个良心的代表和化身,所以我现在要送你一块匾额。”
“谢领政大人!”李凤玉微微躬了躬身,严肃地道。
回身一招手,就见孙娇抱着一块黑色的金匾从丹墀之后走了出来。到了丹墀之上,孙娇把金匾向众人高高举起。
匾额上刻着十个大字: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
高举金匾片刻,孙娇抱着金匾走下丹墀,站到了李凤玉旁边。
陈海平道:“这两句话是椒山先生说的,你们把它看做圭臬再合适不过。”
李凤玉抱拳躬身,道:“大人放心,凤玉以及全体同仁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点了点头,陈海平道:“椒山先生以自己的一腔热血见证了自己坚持的信念,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也都能像椒山先生一样,有一身铁肩,有一双辣手,为万民请命,开万世之太平。”
李凤玉热血沸腾,她激动地道:“大人,椒山先生的处境与我等不可同日而语,如果这样我们还要愧对椒山先生,那凤玉还有何脸面活于世间,定会自裁以谢椒山先生。”
椒山是杨继盛的号,杨继盛是嘉靖年间的名臣。
嘉靖年间,北方的俺答扰边剧烈,嘉靖二十九年,俺搭打到了北京城外,饱掠而去。掌兵的仇鸾无能御敌,就想以开办马市的办法收买俺答。当时,杨继盛为兵部车驾员外郎,上书揭发仇鸾的用心,并指出马市决不能换得持久的和平。世宗偏信仇鸾,将杨继盛贬为狄道州典史。
不过一年,俺答依然扰边,马市全遭破坏,仇鸾因此而兵败身死。世宗想起了杨继盛确有先见之明,将他从狄道典史调为山东诸城县令,过了一个月,即改任南京户部主事,不过三天,又改任刑部员外郎,在来北京的途中,又升任兵部武选司。
在极短的时间内连迁四职,这是很少见的。
当时,严嵩是大学士,权倾朝野,他见皇帝对杨继盛十分信任,便乘机为他说好话,作为拉拢的手段,不料杨继盛对严嵩的举动并不领情,而将他弄权营私、贪赃枉法的行为,一一了解清楚,到任之后,首先上了一个奏章,弹劾严嵩十大罪五奸情,都列有确凿的事实,并指出在严嵩的压制下,朝臣无人敢说实情,可以就此询问景、裕二王,就是皇帝的两个儿子。
这句话给严嵩抓住了把柄,他对于杨继盛揭发的所有事实都不置辨,特别追问为何牵连二王。
大臣是不准许交通诸王的,严嵩就以这个罪名将杨继盛打了廷杖,下人诏狱,在狱中关了两年。
嘉靖本来无意杀杨继盛,但严嵩乘有两个待罪的大臣要处死刑时,将毫无关连的杨继盛的名字也写上,经皇帝批准,杨继盛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杀了。
临行前,杨继盛毫无惧色,高声诵读自己的绝命诗:“浩气还太虚,丹心照万古。今生未了事,留与后人补。”
陈海平选杨继盛这个人真是选的太好了,那两句话确实是最合适的,而杨继盛的经历又可以成为抨击帝制之恶的好典型。
今后,随着报纸的影响越来越大,杨继盛的名字自然也会被人们一再提起,于是自然而然的会增强人们对陈海平废除帝制的认同程度。
杨继盛绝命诗中的后人是谁?那还有什么说的,自然就是陈海平了。
认识到这一层的人都纷纷点头,尤其是看到李凤玉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神态举止竟然如此刚烈,众人在惊叹的同时,也都深怀戒惧,决心回家一定要好好管束家人。
见识过今晚的这一幕又一幕,谁都明白,要是犯事,天王老子是也保不住的。即使暂时保住了,而一旦让报纸给登出来,那还是个死,所以要是不想死,那今后就都老实点。
目光森森,陈海平盯着李凤玉的眼睛,道:“凤玉,你要记住今天你说的话。”
“少爷,凤玉死也不会给您脸上抹黑的。”李凤玉的眼眸开始燃烧,跳跃着丝丝烈焰。
“好!”陈海平点了点头,然后道:“好了,沉重的事儿说完了,现在大家伙就开心地玩吧。”
说着,陈海平走下丹墀,向着殿外走去,众人随后都跟了出来。
广场的中央搭有一个长方形的台子,三丈长、两丈宽、五尺多高,四周红灯高挑。
这完全是自由的才艺表演,凡是从训练营出来的对此自然习以为常,都踊跃参加。渐渐地,那些不是从训练营出来的,也有人开始上台表演。
气氛越来越热烈。
陈海平陪着徐光启、成基命、鹿继善等人,坐在最前排,欣赏着台上的表演。随着气氛越来越热烈,这些老人都慢慢变成了老小孩,情绪也被调动起来。
这里的气氛是他们从没有经历过的,这里流动的是一种纯朴的欢乐,纯朴的幸福。只要身处其中,无论是任何人,都会不知不觉就被感染其中。
忽然,当台上的那个诙谐的主持人宣布,最后的舞会开始,并高声叫道:“有请领政大人和李大人上场!”
众人愕然,随即,就见陈海平站起身来,大踏步向舞台走去。
陈海平不是一个人向舞台走去的,是和李凤玉并肩而行。在众人愈加惊愕的目光里,陈海平和李凤玉两人同时抬手,牵在了一处,然后两人又以一种跳跃式的步伐向舞台走去。
“来来来来来来,我们跳起来……”距离舞台还有三丈左右,陈海平边走边唱了起来。
“来来来来来来,我们跳起来……”陈海平的声音未落,李凤玉的声音就跟着唱了起来。
陈海平的声音低沉浑厚,李凤玉的声音高亢激越,两人的声音纠缠在一起,回荡在古老的殿阁中。
越来越多的男男女女随着陈海平和李凤玉向舞台涌了过去,那种气势磅礴极了。
徐光启、成基命、鹿继善等人的眼睛越睁越大,因为他们又看到了一幕更难以置信的场景:他们看到了孙茜,被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牵着手也向舞台跳了过去。
好久,鹿继善回过神来,他向孙传庭看去,问道:“孙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孙传庭苦笑道:“鹿大人,这也没什么,习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