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布局是南京的翻版,各大衙门都和紫禁城在一条中轴线上的两侧,东侧临街的是一府六部,打头的是宗人府,随后的就是吏、户、礼、兵、刑、工六部。
六部之中,户部虽然是第二位,但衙门口是最大的,占地不下有数十亩之多,衙门气派恢宏之极。
走在这条大街上,那真是太有感觉了。到了户部门外,三爷停下脚步,仔细端详。真是越看越爱,不知不觉,三爷就走了过去。
“请问,你有什么事?”
三爷一惊,转头一看,一个守门的士兵正不错眼珠地看着自己。
三爷不由一缩脖,腰也跟着要哈下去,但猛地反应过来:他现在是谁啊!他可是陈海廷,这个衙门口的新主人。
这一刻的错愕终于让三爷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不过一把官瘾,那就太对不住自己了。于是,三爷的腰杆直了,泰然地道:“赵顺生在吗?”
“在,请问您老是……”这个富富态态的老头猛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气派的不得了,士兵谦恭地问道。
“我是陈海廷。”三爷跟兄弟学,温和地道。
这俩守门的士兵不知道陈海廷是谁,但知道领政大人的名字。陈海平、陈海廷,这位老者看样子和领政大人的关系远不了。
一个士兵赶紧转身,蹬蹬蹬,跑进去通报,但留下的那个士兵仍然没有让三爷进去。
不多一会儿,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白净汉子从大门内快步走了出来。
白净汉子就是赵顺生,现在户部的实际当家人。
赵顺生也是从训练营出来的,脑袋好使,想什么东西飞快,记忆力也好,就被挑选出来跟三爷做生意,打理集团生意方面的事务。
赵顺生可算是三爷亲传弟子,关系自然非同一般。
“三爷,您来了?”赵顺生热情地问候道。
当官不当官就是不一样,现在的赵顺生看上去和几个月前又大不一样,气质明显不同了,更沉稳也更有威严了。
上下打量了赵顺生两眼,三爷笑道:“顺生,不错,变化不小。”
赵顺生笑了,道:“尚书大人,您老里边请。”
看了看堂皇气派的大门,三爷叹了口气,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踏进去怕就出不来了,就得跟着兄弟跑到底,到死都得把户部当作自己的小家来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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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色的天空飞扬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这是今年的第一场瑞雪。
蜿蜿蜒蜒的大路上,一队有百辆大车和上千骑士的人马在缓缓地行进着。
虽然下雪,但没有风;雪花虽然大,但不密,疏疏朗郎的。
骑在马上,孙传庭仰望着苍穹,目光追随着一片片落雪,心中静幽幽的,涌动着一股股奇异的思绪。
孙传庭的心情很好。
这个妹夫可也真是的,让他在惊恐的等待中备受折磨,但等结果真的出来后,却又猛然发现和自己预想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这也怪自己,要不是老静不下心来,陈海平也不至于不跟他说个清楚。但,或许,陈海平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吧?
对皇亲国戚要钱而不伤人,尤其是给那些大地主留下金银珠宝等财物和商铺,这让孙传庭眼前一亮,心胸随之而豁然开朗,一直压在胸口的大石的份量也为之而骤然减轻。
原来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绝望。
陈海平今天这么做,给将来最终的摊牌留下了一丝和解的希望。当形势发展的某种地步,很多人会因为陈海平今天的做法而选择低头。如果再运筹的周密些,很多人在碰撞之前都有可能低头。
孙传庭和袁崇焕不一样,袁崇焕是没有希望也会坚持到底的人。孙传庭没有袁崇焕这么狠,但孙传庭一旦看到希望,却是有信心也有能力把希望最大化的人。
所以,北京的消息传来后,孙传庭的心情一直都很好。
目光随着一片落雪移动,最后,那片雪花落在了前面不远处一位骑士的肩头,孙传庭清幽的目光蓦地柔和起来。
骑士是孙娇。
女儿的背影依然娇俏,但却没有柔弱的感觉,似乎不再需要父亲的保护。孙传庭没有感觉到惆怅,他只感到骄傲。
女儿今年都十八岁了,却连个找婆家的心都没有,这事儿说起来就愁人。但实际上,愁这事的只有孙夫人。虽然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但这方面对孙夫人的影响依然不大。至于孙传庭,他愁的是脸,是嘴,而不是心。
本性里,没有父亲愿意女儿嫁人,孙传庭也一样。尤其是看到训练营里那些结婚的女孩子,因为结婚时成熟多了,所以要比懵懂无知就结婚的女孩子好太多了。
因为女儿的变化,因为自己对女儿变化的感觉,孙传庭开始思索陈海平对女人的态度是不是也有合理可取的地方。
以前,孙传庭对陈海平是存小异,求大同,但现在,这些小异似乎是越来越小了。
孙传庭早已离开归化,因为整个山西后续的事情都要由他来处置。
在接到陈海平的信之前,孙传庭在处理山西事务的同时,就已着手安排自己离开之后的事,他知道陈海平一定会要自己去北京的,而他也不想拒绝。
十月初七,孙传庭和王佑礼在雁门关见面,进行交接。最后,临分别时,孙传庭送给了王佑礼一个字。
这个字是“稳”。
随后,孙传庭带着家人和一些部属启程赶往京城。
这一次入京,再回老家的机会不会多,而且时间更不会长,所以孙传庭先一步把还住在代州的家人都送到了平遥的训练营。
陈海平是如何对代亲族的,孙传庭自然清楚,所以这次随他进京的都是不得不带的。至于其他的亲族,去,可以,但自己去;想在京城安家,也可以,但自己找地方,谋生也得靠自己。
孙传庭唯一和陈海平不同的,是他没有交代代州的知州如何对待他的亲族。这一来是因为他的亲族都很守本分,二来这些官员和明朝的截然不同,只要他不施压,都会正常办理的。
现在这些官员相对都还比较淳朴,陈海平给他们竖立了良好的典范,让他们以为大人物都是这样的公正无私、疾恶如仇。
不用多,十几年二十几年之后,他们还会这样吗?这才是对陈海平最大的考验。
天还早,大队迤逦前行。忽然,斜刺里,一骑快马从左侧的大地里向他们冲了过来。
一声骄咤,孙传庭反应过来时,看到女儿已经横刀催马迎了上去。
“救……”
那人只喊出了这一个字,就见寒光一闪,一柄寒光闪烁的钢钎穿过那名骑士的胸膛,插在了雪地上。
看到钢钎,众人自然知道来的是自己人。果然,紧跟着,就见一名身穿紫红外衣的骑士勒马停在了孙娇面前。
那名骑士和孙娇说了几句,然后冲着大队一抱拳,接着俯身抓过钢钎,又把那名死者拎起,横放在马上,这才拨转马头如飞而去。
孙娇回来,对孙传庭道:“父亲,是阎大哥的捕快军。”
孙传庭微微皱了皱眉头。
王仲然的暗部和阎应元的捕快军都是孙传庭接触不到的两块,但他知道阎应元的捕快军实际上是诸军之冠,每一个人都是千挑万选,最是精锐不过,他也大概知道刚才死的那个人的身份。
那人十九是卫所的军官,或者是军官的兄弟什么的。
这次起事,死的最多的就是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