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把主意打在灭你们的兰氏身上,不觉得可笑之极,滑天下之大稽吗?”
灰衣男子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
面上并无恼怒之色。
甚至理了理那盖在双腿之上保暖的毯子,放缓了声音。
“你不必如此激动。”
“其实算来……你倒是要称呼我为一声……舅舅了。”
灰衣男子将那毯子折了折,复又盖住双腿,提起当年之事。
“当年你的母亲,也就是我的三姐王嬛,偶然去山上上香时,和你父亲,也就是兰氏的家主一见倾心。”
“三姐是家主这一脉的,虽不是王氏的长女,但却是身份贵重的嫡女。”
“若是其他旁系,诸如你那姨母王函之流,勾搭上兰氏,嫁便嫁了。”
“虽然王兰两氏,是有着血海深仇的宿仇,但王氏想要复国,总要和兰氏打交道,到时兰氏家主的妻子是王氏的族人,对我王氏的复国大业,必有极大的助力。”
“可惜,我们的嫡母,也就是你三姐的亲生母亲,不同意这桩婚事。”
”这位嫡母……出身史家。“
“史家那可是江南的清贵北方名声不显,不如新秀兰氏,但史家繁荣了不止两朝三代,而是出过无数国士与圣贤,无论哪朝哪代,无论皇帝换谁来做,都会给史家一个勋爵之位,以全史家的名流富贵。”
兰溪也知道史家。
史家祖上出过一位大夫子,是当今儒学的开创者,十部儒家文书,有九部是沿袭他的理念,那是被万千学子奉为圣人的大夫子。
虽然史家的后代极少为官,但有那样一块金字招牌在,无论谁做皇帝,都会赐给史家一个一等公的勋爵,来稳定天下学子之心。
原来……母亲的外祖,竟然是史家吗?
灰衣男子继续给兰溪普及当年的事。
“我是庶子,排行第六,姓王,名薪生。”
“是王氏此代嫡系唯一的男嗣,原本,是该承袭家主之位的。”
“可惜,这双腿,却因为你母亲断了。”
灰衣男子提起断腿之事时,并未有太多的悲愤和遗憾,反而极为平静。
“当年,你母亲,也就是我三姐执意要嫁给兰衡那厮,父亲最后也允了,但唯一的条件,便是等到时双方兵戈相见时,让你母亲作为内应,站在王氏这一边。”
“这种注定悲剧的人生,你母亲为了所谓的爱情,暂时可以忍受,但你的外祖母,也就是如今的家主夫人史氏……却忍不了。”
“她嫁与王氏二十五载,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儿,不求她一生富贵通达,只求这女儿将来能平安幸福。如此之下……又怎能同意牺牲她一辈子的幸福,让她作为一颗棋子,夹在王氏和兰氏之间两难呢?”
“于是,力排众议,拿出了史家很多的资源做交换,换了你母亲的一命自由。”
“往后,你母亲便不再是王氏之人,养育之恩一朝断尽,将来不必养老送终,更不得以王氏自居,死生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