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自从我来到公交公司,老樊和我处的相当好。老樊是公交公司二队的队长,他的车队,是公司先进集体。但老樊这人很随和,没有什么官架子。他四十多岁,身材魁梧。据说,年轻时上过武术学校。
他的老婆在公司的停车场上班,做些杂活。打扫卫生,清洗车子,偶尔,也跟车卖票。这个女人也就三十出头,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脸上化着浓妆。我时常能看到,她跟那些个老司机打情骂俏。
老樊有时候看到了,也是别过脸去,往别处走了。有时候,我挺佩服老樊的忍耐力。甚至,觉得他有点窝囊!
有些爱八卦的司机告诉我,这个女人挺神秘的。传说,是老樊在公交车上捡回来的。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名叫什么,只听老樊喊她豆妹。这个豆妹很外向,随便谁都能跟她说上话。
只是她对老樊,总跟仇人一样。一天到晚,几乎没有什么交流。老樊对这个女人,看着挺体贴。一多半工资,都是给女人买吃的,穿的。就是上千块钱的化妆品,也不时的买个一套。
但这个女人,看着不领什么情。依然是冷若冰霜。老樊也不生气,依然承包了所有的家务。女人悠然自得,十指不沾阳春水。遇上周末休息,女人就会浓妆艳抹的出门去。直到半夜,才能听到隔壁的开门声。
老樊等女人走后,就会在家里翻箱倒柜。嘴里还不停的嘟嘟囔囔,好像在念经,又像是在唱歌。我总觉得,他是受不了刺激发疯了。我想去劝劝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看着贾倩倩的短信,给她回复,“老樊,这人有点窝囊,但看着人挺好的。至少,比田大邦强多了。”过了两分钟,倩倩回了一个信息,“我说过,有的事情,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你最好和老樊两口子保持距离。”
我回复她:“记住了。到时候,我重新找个地方!”贾倩倩立刻发来信息:“我有住的地方,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你抓紧时间搬过去。”我问:“那是谁的房子?方便吗?”
贾倩倩:“那是我的房子。你放心,那里就我一个人住。”我犹豫了一下,回复:“好,我明天下了班就搬。你有时间,帮我把这里的电器处理了。卖多少钱,就算我的房租!”
过了好一会儿,又有个信息:“好!从今往后,你的一切,我包下了。”我点了一个笑脸,发送。七点钟,闹钟把我吵醒了。我一骨碌爬起来,穿好工作服准备去总站停车场。
老樊在隔壁院子里站着。他家里没有开灯,黑乎乎的。“樊队,吃晚饭了吗?”我打了一个招呼。老樊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的站着。我认为他在生闷气,就对他说:“天涯何处无芳草!那样的女人,你还跟她耗着干嘛呢?你累,她也累。大家退一步,松开手,各自安好!”
我说完话,发现老樊还是一动不动的站着。我叹一口气,清官难断家务事!“老樊,想开点!我上班去了,回头再聊!”我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老樊慢悠悠的说:“慢走,不送!来生再见,”这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听那声音,特别吓人。
我嘴角抽了抽,“这个老樊头,真是神经错乱了!”因为发车时间快到了,我快步跑去停车场。我刚到大门口,田大邦就等着了。“田队,你还没有下班?”我过去打招呼。
田大邦堆起笑脸。“秦枫,你来的挺早啊!”我看看停车场里面,没看到老吴的身影。“田队,老吴怎么还没有过来?”我问。田大邦像是忘了,“嗯,老吴?对了,老吴身体不好,今天来不了。我来代他跟你交接。”
我点头,“那也挺好的!”田大邦指了一下角落名的公交车,“那辆车,是我们公司最好的车。因为路线比较长,就用大客车改成了公交车。”我看了一眼,车的外观似乎有些陈旧。但好在没有部件缺失,我跟着田大邦走向公交车。
车里的灯亮着,光线有些暗淡。我上了车,差点被灰尘呛到了。“豆妹,别打扫了!你这是污染环境!”我很不满的看着那个女人。“豆妹,你下车去吧!”田大邦摆摆手。
那个女人不情不愿的下车去,一只手有意无意的在我身上摸了一下。田大邦的脸黑了一下。“这车要从土路上开,有点脏。这老吴还不怎么清扫!”他解释道。“闲下来,我自己来扫。”我皱眉。
田大邦下车去了。我关上门,准备发车。汽车后视镜里,田大邦打了那女人一个巴掌。女人不吵不闹,只是瑟瑟发抖。田大邦看着女人,又是一顿狂揍,嘴里嘟嘟囔囔,那声音跟老樊似乎是翻版。
我故意放慢车速,就见田大邦像发疯了一样,把女人摔倒在地上,狠狠的又踢又打。我按了一下喇叭,后视镜里的人突然消失了。正在我大惑不解的时候,看到后视镜里面,出现了一个人。
不用看太清楚,我就认出来,那是老樊。只不过,他穿了一件女式的睡衣。用很机械的脚步,朝我走来。我大惊,一点油门,公交车一下就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的老樊,像是一个木偶人一样,摇摇晃晃的,朝着我的车奔过来。我想停车看看情况。他突然一头栽倒下去。一个人断成了好几段,像是摔在地上的泥胎塑像。我吓的不敢再去看了,赶紧驾驶着汽车出了总站。
我拨了总站值班电话,手机里却是嘟嘟的忙音。我又给田大邦打电话,他好像刚睡醒的声音:“枫子!你开车打电话,不知道这是忌讳的吗?挂了!”还没有等我开口,就被训了一顿。我苦笑,自己安慰自己,这就是幻觉。
我把车开出了停车场,始发站上就有人上车。一个女人和一个老头先后上了车。“你好,我是陈珊,六十四路的售票员。”女人跟我打招呼。她二十多岁的年纪,剪着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皮肤很白净,但眼神有点忧郁。
我点点头,“你好,我秦枫。原来在十路开车。”女人坐在中间,后面的老头躬着背,提着一个很大的编织袋坐在她后面。“老大爷,你那个袋子放前面来,那边有些碍事。”我提醒那个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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