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接过话头:人家是想要匡扶社稷,自然和咱们这些俗人不同。
院子内顿时安静了,没人指名道姓,可这句话说出来也和指名道姓没什么区别了。
杜甫苦笑,主动站起身抖抖衣袖,潇洒道:我今日还要到书坊中校书,便先告辞了。
还不忘从腰间钱袋中掏出一把铜板,搁到了酒盏旁,这是他该平摊的酒钱。
随后便离开了。
杜甫迈出院门,悠扬的琵琶声从街对面的杨府传出来,朱门外停满了权贵的马车,身后院中那些友人又开始喝酒,热闹讨论着诗赋和朝政,怒骂一顿奸臣。
可谁真正关心社稷呢?
就连这些怒骂奸臣的文人,也只是骂奸臣任人唯亲、蔑视文人,让他们无官可做。
其实杜甫更想同他们谈一谈新出的政令,今岁入夏以后只下了两场小雨,郊外的稻田干死,朝廷却还要加收杂税,这岂不是要逼死百姓。
可他这些昔日友人却并不想谈论这些事情,只愿意聚在一起骂奸臣,还笑他眼高手低,一介布衣不先为自己谋官,反而满嘴江山社稷,愚不可及。
杜陵有布衣,老大意转拙。许身一何愚,窃比稷与契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取笑同学翁,浩歌弥激烈。
杜甫自嘲又念了一句:非无江海志,萧洒送日月。
他何尝未曾升起过隐居于山水之间,整日快活逍遥的打算呢?月前孟浩然还写信邀请他去漳县隐居,寿安公主在江陵经营多年,如今山南东道的观察使还是张九龄,他倘若去漳县隐居,那就是背靠好友前辈逍遥自在。
可他实在是生了一颗不甘平凡的心啊。
葵藿倾太阳,物性固莫夺。杜甫看着路边还未开花的葵藿,一句诗又从口中流出。
可就连葵藿的叶子都朝着太阳,他的天性又怎能轻易改变呢?
想起自己那些见识短浅,只顾自己的好友,杜甫又不禁讥讽了一句:顾惟蝼蚁辈,但自求其穴。
杜甫摇摇头,这几句也凑不成一首诗,回家后便把这几句诗先写下来吧,说不准再过几日又有了灵感,能将这首诗写完。
倘若是太白兄在此,必定能一口气写完一整首诗。
如今的范阳城竟然都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吗?
李白皱着眉,站在范阳城的临街小楼上,看着范阳节度使府门处进进出出的人,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