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纷乱地用了一顿午饭,宁姝就连午睡都比平日难了许多。
好容易熬过了白日,快到戌时,宁姝从妆匣中取了那枚玉兔簪,将两个丫头都支开了只身去赴了约。
这种事,她还是不要大张旗鼓了,自己静悄悄地去了,再静悄悄地回才最好。
入了六月,就算是夜风也是带着热气,走到延寿堂,宁姝不住地给自己扇着风,心中唾骂秦琅这厮祸害人。
延寿堂中,长平长公主正与婆婆拉着家常,顺嘴又商量了一番大儿子的事。
眼看着大儿子年岁大了,长公主也操心起了儿女婚事。
原本属意的宁家丫头没戏了,但不代表这盛京就没有好姑娘了,长公主并没有气馁,近来也不时相看着其他家的姑娘。
然选来选去,都觉得姑娘好虽好,但大儿子总是淡淡的,看着对各家姑娘都一个样,回答都是千篇一律的“都好”。
长公主是过来人,深知两情相悦的重要性,希望能找个至少同大儿子情意相通之人,后半辈子才能幸福顺遂。
但长公主和秦老夫人皆是没什么头绪,心不在焉地聊了会,长公主便带着婢女玉苓从延寿堂出来了。
隔着老远,主仆二人便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泠泠月色下,少女一袭湖蓝色的烟罗裙匆匆走着,偶尔有夜风拂过,撩起少女衣带裙裾,飘逸出尘,再看那在假山后迎接她的人,长公主颇有种做梦的玄异感。
只因为那笑眯眯站在假山后的人是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小儿子!
素来不对付的两人竟前后脚踏进了假山后,主仆两人神色滞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殿、殿下,那是二公子和……宁姑娘?”
玉苓不可置信地开了口,不敢将话说满,只期期艾艾地开口道。
长平长公主眼看着两人闪身进了假山,嘴里也喃喃道:“好像,是的吧……”
同玉苓一样,长公主脑袋也有些发懵,但看着二人消失在假山后,长公主脑袋灵光一闪,忙跟了上去,玉苓看着主子跟了上去,忙不迭也跟上了。
长公主特地选了假山外的另一个出口,以防自己偷听时不会被两个孩子突然出来发现。
玉苓震惊地看着在假山外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偷听的主子,纵使心中翻了天,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假山内,光线昏暗,勉强可以看清人的轮廓。
宁姝远远就瞧见打扮得过分骚包的秦琅对着她招手,她黑着脸走过去,随着秦琅踏进了那处昏暗的假山后。
孤男寡女,夜黑风高,但宁姝并不担心秦琅会对她怎样,心里的直觉如此。
不知是多少年前的枯叶散在假山中,被宁姝踩在脚下,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响,在这片寂静的天地中尤为清晰入耳。
但这些都不及秦琅此刻的心跳声。
“说吧,你这些都什么意思。”
宁姝审视的目光落在秦琅身上,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样短短一句。
自打知道这跟金贵的簪子是出自秦琅的手笔,宁姝有一种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感觉。
意料之中是因为,除那些长辈外,阖府上下,有这个能耐又能干得出这种奢靡事的,怕是只有秦琅一个人了。
但宁姝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大费力气将这东西送给与他一向不睦的自己?难道是别有居心,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
越想越不对劲,宁姝瞧着秦琅的目光也越来越不善。
另一边,察觉到宁姝越来越不善的目光,秦琅满腔热血仿佛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冷静了许多。
“什么意思?喜欢你的意思!”
就那么猝不及防的,秦琅这份情念吐了出来,砸得宁姝半天没回过神。
“你说……什么?”
宁姝张了好几次口,才将这话艰难吐出,整个人就像被雷劈过一般。
她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要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秦琅说喜欢她。
宁姝甚至怀疑自己是在一场噩梦里,要不然怎么会听到秦琅说喜欢她?
“你是故意的吗?非要再听我说一遍,行,那我就再说一遍,我说,我喜……”
“闭嘴!”
少年特意拉长的话语被宁姝粗暴地打断,气氛安静了下来。
“秦二郎,我知道你一向看我不顺眼,但也不能用这种昏招来戏弄我,若是被家中大人知道该如何收场?”
“而且我不会在你家待一辈子的,过了这月二十,琳姐姐婚仪一毕我就回扬州自己家了,碍不着你什么事,你就非要揪着不放吗?”
宁姝虽不是那种恪守三从四德的大家闺秀,但也是注重自己名节的。
若是被秦琅稀里糊涂地那么一闹,终究是她吃得亏要多些,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因而秉着耐心,拧着眉头说了几句规劝的话。
秦琅一听这要回扬州的话,心境瞬间就乱了,欺身上前两步,攥着双拳气急败坏道:“你不能回扬州,还有,我不是在戏弄你,我是真喜欢你,你今晚只要说个愿意,我马上去告诉我娘,明儿就让我娘去扬州提亲,八匹马都拽不回来!”
更深重的阴影笼罩在宁姝身上,在秦琅这一段犹如发疯的话语声下,宁姝神色逐渐惊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