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方政疑惑不解,宾良骏继续说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影子,当初我刚参加工作时也是一腔热血、什么都不顾,只管往前冲。”
“后来,受了挫折,挨了批评,就慢慢圆滑起来了。特别是走上领导岗位后,就变了个人,遇事考虑得更多是领导的看法、自己的前途。”
“曾经以为这才是成熟,凡事都想求个平衡。再也没有了为了群众、为了公义犯言直谏甚至不顾一切的决心了。这样的成熟其实并不见得就会更好,反而是很多想做的事做不成,处处受限,举步维艰呐。”
“你很不错。当初在那么大的压力下,敢抛下自己的一切去斗争,只为了心中那为民初心,我们干部队伍现在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方政方政,好寓意啊。一定要保持下去,在这个大染缸里,千万别磨圆了。”
看着自己进来之前地上已有的两个空酒瓶,林方政知道宾良骏已经有点醉意了。
“宾书记,还记得第一天上您你就给我上了一课。纠正了我差点系歪的第一颗扣子。谢谢您,这杯我一个人喝了,敬您。”林方政一口闷下。
“用不着谢我,有你这样的年轻干部,我做起事来更放得心。”宾良骏同饮了一杯,叹了口气,“只是以后没这机会咯。”
听出了宾良骏的话外之音,林方政心头一惊:“宾书记,您要走?”m.
宾良骏点了点头:“已经找我谈过话了,不久就会上会。”
“您要去哪?”
“交通旅游局,任党组书记、提名局长。”
交通旅游局作为县政府的组成部门,局长的任命是需要人d常委会表决任命的,但一般要由县委先提名。这也是贯彻党管干部的关键环节。
虽然宾良骏受到了警告处分,但党内处分是有固定影响期的,警告只影响干部6个月内的提拔晋升。
况且宾良骏从乡党委书记调任县交通旅游局党组书记,属于平级调动,并不受限。不过这个不受限,只是制度上的不受限,实际要不受限,还得上级领导点头。
对于宾良骏来说,这算是王定平给他的“提拔重用”。作为一个偏远乡镇的一把手,在34岁的年纪出任县里实权大局一把手,当然是前途可期。
能在受了处分还如此重用,要是放在去年根本不敢想象,常委会上赵秋良会带头反对,并且搅得县里不安宁。
但今年情况大不一样,县里曾经抱团反对他的力量都损失殆尽,重的牢狱之灾、轻的也是党内组织处理。再也形成不了气候了。
这就是王定平的政治手腕,在林方政有确凿证据后,便一改之前的反对声音,同意让电视台曝光,自己也向市委提前做好汇报,彻底赢得了主动权。
危机危机,从来都是危中有机,二者并存。王定平通过这长达半年的案件调查处理和正在如火如荼开展的“整作风、办实事”专项教育活动,彻底完成了从新任书记到政治核心的真正转变。
“恭喜您,宾书记,哦不,宾局长。”林方政举起杯子闷了一杯。
“这些就免了,我走了不要紧,只是这后山旅游开发事业在我手里起的头,却没有实实在在推进下去。”
“您去了交通旅游局,正好对口,更加能帮到雪林乡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毕竟不再属地,县直管着的是全县,不能光顾着雪林乡一家了。”宾良骏点燃一根香烟,“再说,后山旅游开发总归还是要接受雪林乡直接领导的。”
宾良骏说的是对的,他在雪林乡,可以全身心盯着开发工作,但他去了县里后,除了在政策上、业务上给予一些指导外,不可能将心思全放在雪林乡了。
“不管怎样,您还是要多多支持雪林乡的旅游开发啊。”林方政笑道。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涌上阵阵失落感。
参加工作以来,自己的第一位领导,同时也是自己的领路人、知心人,现在要离开自己了,总有一种举目无亲的孤独感。
“那是自然,王书记让我去那里,目的也很明确,就是继续关注后山旅游开发工作,再说了,我对雪林乡还是有感情的。”
宾良骏说对这个岗位有感情,当然是大实话。这是他第一次主政一方,时间虽然不长,但当一把手的感觉和曾经当副职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有什么想法?”宾良骏夹了一口菜,问道。
“我能有什么想法。”林方政抿了一口酒,叹了口气,“但愿后山旅游开发项目能早日重启吧,闲了也有几个月了。”
“我打算再推你最后一把。”宾良骏弹了一下烟灰,悠悠说道。
“推我一把?”林方政不解道。
“对。周全才事件牵扯了很多人,乡里空了很多中层干部。你想去哪里?”
居然直接让林方政自己选职位,若非私下密谈,谁敢公开这么做。这比贵人还要贵人了,简直是莫大的殊荣。
“这…我服从您和组织的安排。”林方政有点受宠若惊,惊愕当场。
“这里就咱俩在,不用讲这些虚的。”宾良骏正色道,“我之所以征求你的意见,要的就你心里真实的想法。”
宾良骏如此掏心掏肺了,林方政也不能再端着,只讲一些客套话了。
思索了一下,郑重说道:“宾书记,我还是想在经济发展办。”
没有察觉宾良骏眼中闪过的一丝赞许,继续说道:“后山旅游开发是我工作以来的干的第一件大事,我想坚持把他干下去,其他岗位事务不太相关,我不想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