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黎只觉得那是一时兴致,还不知道那是他的情劫。
上仙历劫,都是记在司命天官的命簿上的,只要下了笔,一切都就会按照命簿上写的发生,谁也更改不了。
所以,沧黎必定是那时候到了蒋仲谷面前,必定是要遇见蒋仲谷。
这是他在凡间遇见的第一个引起他注意的人。因为蒋仲谷说,他是火德星君座下弟子,而他身为火德星君却并不认得这年轻的小道士。
而之后,沧黎一切关于凡间的认知就都是由蒋仲谷带给他的,在那之后,沧黎也培养出一个他愿意看见的,在其他凡人眼中无所不能的蒋道长。
是以即使蒋仲谷没有什么神通本事,为人又木讷,沧黎却还是真心以对。
他想,沧黎和他的情劫皆是因为越是付出得多越是割舍不掉才会走到了最后的那一刻。而若是参不透“舍得”两个字,那么沧黎的情劫就不算渡过去。
而他越是深陷其中就越是看不清、放不下、参不透。
只有尽快的斩断情丝,沧黎才能做回他当初那个无欲无求、洒脱自在的仙君。
“……能让你最快放手的办法,我也只能想到是伤透你的心了……”
“……愚蠢……”沧黎哼了一声。
锄药笑一下,不再出声。他做蒋仲谷的时候没有多聪明,做百草仙锄药的时候也还是一样的不聪明。
“仙凡相恋是有违天条,但你恢复了百草仙的身份,还有什么好怕的!”
“……太过执着总是不好的,会影响修为……”
“有本君加持,你还怕什么修不来?”沧黎觉得好笑,眼前的锄药当真还是和蒋仲谷一样,规矩得傻傻的。
无论是因为了什么,在沧黎看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们即使有过误会,耽搁了一段时间,但那百多年的时光于他们万年的生命实在不值一提。
他有大把的时间让锄药明白,他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当然,他还是很享受被锄药忧心的感觉的,所以……
“说起来,我如今仙法不如从前倒也是真的……”沧黎皱起眉头看着锄药。
“……抱歉……”除了这一句,锄药也不知要怎么表达心情。
沧黎微微扬起头,在锄药关切的眼神中心满意足。
午后日头正好,沧黎站起身拉着锄药的手往回走。
锄药身上的断骨有他的法力维持,虽然能恢复得快一些,但终究也不是能立刻就毫无痛感,加上他受了寒,偶尔咳嗽的时候必定会带动得断骨处疼痛十分,此刻正是一天中风最静的时候,走在外面也不至于让锄药的身体太过负担。
这处离他们住的地方有点远,沧黎一路上都留心着锄药的脸色,间或输些真力为他缓解伤痛,走走停停的,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灰暗。
陈伯接过锄药手中东西,又将静虚元君亲自煮好的药汤送进屋里,再添了炭火和热水,而后才关上门去了。
“这药可还有用吗?”沧黎指了指桌上盛药的碗问。
对于这个苦术收养来的弟子,沧黎抱着十二分怀疑的态度。天宫里的时候除了知道他是苦术的弟子,就没有再听说过关于他的其他事,想来他医人的技艺也是十分有限的。
锄药看起来倒是很信任他。
“这药都是天宫里带下来的,自然有用。”就只是实在太苦了。
这也怪不得静虚。
掌药仙君苦术一辈子都笃信一条真理,便是良药苦口,是以他配制出来的药就没有不苦的,倒是当真附和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