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第一声叫的必是心中所想,这下意识的状态才是他最真实的状态,而在百草仙锄药心中,火德星君只是仙君,只有在蒋仲谷心中他才是“沧黎”。
“你怕他说出什么?”
“锄药已经病得糊涂了,小仙只是不想仙君无意间加重他的伤而已。”静虚开始擦第二遍。
“是吗?”沧黎拿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正中央,对静虚说:“本君可还没有糊涂。”
静虚抬头,对面红发玉面的仙君淡淡挑起眉头:“他既然想要本君这样对他,那本君就依他所愿,静虚元君觉得这样是不是就更能合了他心意?”
静虚手上顿住,未几,将那一颗棋子再一次收进盒子里。
室内静得只听得到隐隐风声。门开时,锄药没能拿稳的碗盘动静在这安静里显得特别的突兀。
沧黎抬眼望去,只见锄药脸色苍白,额边没有半分落雪,反而因为断骨疼痛而生出一层的细汗,静虚忙起身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放在沧黎面前。
沧黎却没有动。
桌上是一碗没有莲子、没有红豆的八宝粥,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将粥做好,想来锄药定然是用了法力才让那火烧得更旺,只是如此一来,只怕他这身骨恢复起来的时间就要更久一点了。
静虚和锄药心下都等着他挑剔为难,嫌弃那一碗粥并非实至名归的时候,沧黎却是连看都没再看一眼便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微微错愕的两人。
接下来的几天,沧黎也没再有什么动静,让静虚担心的为难锄药的事没再发生。一时间,沧黎变得好像真的就只是这院子里规规矩矩的住客一般,只是这住客有观察或者说监视主人的习惯罢了。
锄药养病,他便待在屋子里悄无声息。锄药出门,他便开着门,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喝茶,无论锄药出去得多早或是回来得多晚,都能看见沧黎漠然的一张脸。
这一次,锄药和静虚是带着任务下界,法力大部分被封,一切感知都与凡人无异,火德星君却依旧是私自下界,人间再大的风雪也不能让他感觉出丝毫寒冷,管家对他在这冬天里还要一整日的开着门已是诧异,见他冷风里都还是只穿着那一身华贵却丝毫不温暖的单衣更是无法理解。
只是,他虽几次都有上前给这位冷得吓人的客人送个斗篷、大氅之类的,却都被沧黎冷冰冰的一个眼神吓了回来。
静虚还拿不准沧黎这样的态度到底是什么,锄药却知道,这表情下藏着的正是他所害怕的。
这世上唯有两样,让他恐惧。
沧黎的真心和不死心。
不是因为他厌烦沧黎的纠缠,而是害怕沧黎会付出的更多。
从他恢复人形开始,他就一心希望,沧黎能在这漫长的拒绝和疏远的时间里对他死心,甚至是怀恨。
直到沧黎一掌将他打伤,他才觉得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但当他听见沧黎对静虚说“他既然想要本君这样对他,那本君就依他所愿”时,他知道他那些拙劣的戏码都失败了。
他一直都很认真的在与沧黎作对,甚至还请了帮手。
可惜,让他终究功亏一篑的,是他自己那在病得昏沉的时候稍微流露出来的本能。这世上除了蒋仲谷,火德星君不是任何人的“沧黎”。
就像这世上,除了蒋仲谷,也没人能真的知道沧黎现在等着的是什么。
锄药这日回来得很早,沧黎依旧是面前一杯冰冷的茶水,看人的神情只比这天更冷。
锄药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停,而后收回了要去开自己东厢房门的手,径自走到沧黎的房前。
“仙君这样,难道不怕吓坏凡人吗?”
“本君自己都不怕,你怕什么?”
“……仙君何苦在这里无聊坐着,回天宫中下下棋、讲讲道不是很好?”
沧黎一笑,指着西厢房的方向道:“静虚元君棋艺深得我心,百草仙就不如来听听本君跟你讲道如何?”
锄药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