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谚漆黑的眼瞳闪闪发亮。他不是被动的软弱侠士,当内心产生疑惑时必定全力探查真相,而今他似是遇上有趣至极的挑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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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毒堡。
飞龙厅里静得出奇,站列两旁的部属个个低着头不敢看向坐在飞龙椅上的文立天。
“人呢?”极低的嗓音透着寒意,令人发颤。
“启禀门主,人还没捉到。”跪在地上的五人战战兢兢的回话,额头上的汗珠不住沿着两颊滑落。
文立天双目凶光立现,阴白的肤色看上去倒像病疾缠身。文立天身体削瘦,面容如同上一任门主文浩天般有着俊美的样貌,只不过他的俊美较阴柔,让人看了只觉害怕。
“连一个小贱人都捉不到,我留你们有何用!”文立天袖口微微鼓起。
“门主饶命!属下所以失手全因为文犀月身旁有一名武功高强的男人保护。”
为首的黑衣汉子急速说明。
“说下去,那个男人是何来历。”
“据属下查探得知,那名男子叫康谚,是新崛起的赏金猎人,靠缉拿官府悬赏的人犯领取赏金维生。”为了一线生机,黑衣首领事前已做了调查,只盼门主手下留情饶大伙一命。
“至于文犀月那丫头,目前在悦来客栈,似是染了病正在休养。请门主再给属下一次机会。”五名黑衣汉子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乞求,脸上的惧意表露无遗。
“失败的人还要求什么机会!”
文立天右手微晃,五道银光一闪,就见五名黑衣汉子软倒在地,不到半刻钟便面目青紫。
文立天冷眼扫过众人。
“李元,再命人去捉拿那小贱人“葯王解本”一日不取回,我就一日不能安心。”
“是!这事属下必定全力以赴。”人群里一名矮小的胖男子上前领命。这名叫李元的男人是文立天的心腹爱将,重用了十五年,这次文立天再将重任托付,足以证明李元在神毒门第二号人物的地位。
翻遍神毒堡的一草一木都找不到镇门之物“葯王解本”原本他是不必急着捉拿文犀月这小贱人,谁知存放在葯库的灵丹解葯也一并遗失,这么一来,神毒门最厉害的武器毒葯,反成了最危险的毒蛇。要知道使毒的同时自身方可能沾上毒葯,若少了解葯傍身,再厉害的毒也会害了自己。
文立天站起身,在部属的目送下走出飞龙厅。
他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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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东方的天空隐隐冒出鱼肚白。
悦来客栈东边的一扇厢门缓缓被开启。昨夜康谚禁不住她苦苦哀求,好不容易解了她腿上的麻穴,现在她逃走虽是背离了康谚对她的信任,不过她顾不了这么许多了。
文犀月轻手轻脚来到客栈后门,到处张望了会,确定四下无人,小手搭上紧靠的门闩,使劲拉了下,门闩却动也不动。
门拉不开,急得她满头汗,再走不了,等会客栈打杂的仆役一来就糟了。
她再度使劲拉着门闩,怎奈就是拉不开一丝半毫。
忽地,一阵男性嗓音在她后头响起“早哇,月牙儿,这么一大早的,你想上哪儿去?要出门好歹告诉我一声啊。”
懒洋洋的无赖男音,不需回头看也知来者何人,会这么恶心唤她的也只有那三天前硬拦着她不放的男子了。
偷跑不成,她反应极快的转过身,答道:“我睡不着,起来走走。”她越过他的身子,站在他后方,脑中思索着该如何摆脱这名烦人的男子。
“哦原来只是出来散步啊,我还以为你要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溜呢,看来是我多心了。”康谚极不诚恳地调侃。
“你疑心病还真重。我要偷跑也不会两手空空的连包袱也不带。”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她告诉自己要冷静。
“咳!不是我要漏你的气,记得我第一天看到你时,你身上好像没带着包袱,依我猜想,你全身仅存的家当也只剩身上的衣服了对不对?”他转身看向她,眼带笑,恶意的笑。
文犀月眯了眯眼眸,怒气使她脸上不健康的白皙泛上一层淡淡的红晕。气极却无力反击,良好教养教她说不出难听的秽语。打懂事起,堡里上上下下那个人不把她当宝贝捧在手心呵护?而今她却得让个陌生的无赖调侃,若爹娘还在若爹娘还在又有谁欺负得了她!
怒炽的黑眸认命地垂了下来,她不发一语,扯着衣袖的手紧抓着。
“你话说完了吧?没别的事的话,我要回房去了。”字字如冰,出自她嘴里。
哎呀!生气了。他不知她禁不起激。
“我没别的意思,你别恼我呀。”他连忙走近低头不语的人儿身旁,难得的愧疚袭上心头。
“我没生气,你说的都是事实,我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带着我只会白白浪费银子,你要是够聪明,就会知道带着我有多不智。”
康谚搔搔头,头一回跟姑娘家打交道,太细腻的心思他实在不懂,他明明说要帮她了,她为何不领情呢?
“你这人怎么那么死脑筋?有困难就大方接受别人的好意帮助,考虑太多只会让自己更不幸。算了,用嘴说你也听不入耳,干脆用做的比较简单明了。”
康谚一把拉住文犀月细瘦的手腕。
“你放手,你要做什么!?”她低喊,眉宇透着慌意。
康谚大力拉开门闩,抬脚往外踏。
“我带你去买衣裳,凡是姑娘家的用品一律买给你,算是我说错话的赔礼。”
他认真地答道。
“我不要!”她抓着他的手臂。
“为什么不要?你需要新衣裳换洗吧?总不能一直穿着身上这件。”再说也已经旧了、脏了,这小#x59d1#x5a18未免太难侍候了。
文犀月楞了楞,好不容易才明白他的好意,低头瞧了瞧身上的旧衣,是该换了。
“我”
“别婆婆妈妈,果决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现在上街,店家也还没开铺吧?”她好意提醒。
康谚轻拍额头,他只顾着陪罪,一时忘了时间尚早,幸而脑筋动得快,急忙说道:“时候是早了点,不如咱们用完早膳再上街好了。”
“随便你,现在你可以放手了吧?”她没反对,算是默许了。
“我一时情急才拉你的手,你别放在心上啊。”他干笑数声,连忙松开手。
她没再多说话,淡淡瞥了眼康谚带笑的脸。
不明白他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付出这么多关心,真的不懂天一大白,康谚领着文犀月吃了顿丰富的早膳,付了房钱,两人随即往热闹的街道走去。
康谚没忘答应过的赔礼,上布绣庄买了两件衣裳花了三两银子,质料中等但颇为耐穿。他原不是小气的男子,挑选了四、五套衣裳欲买,却在文犀月坚持下仅买了两件,为此康谚颇有微辞。
“月牙儿,不用替大哥省银子,这么点小钱大哥还付得起。”前些日子他才进帐五百两,荷包满满。
文犀月闪过迎面而来的人群,冷冷的开口道:“我没有任何兄长,别叫得那么亲热。”
“咱们一男一女一同在外行走,兄妹相称再方便不过了。”他长臂一挡,挡开涌来的人潮。这月牙儿瘦伶伶的,给撞着了还得了。
她看见他维护的举动,心底莫名地起了异样的感受。许久没有人这么关心她了,经过最痛心的背离后她能够再相信别人的善意吗?
身侧笑得自信的男子,她无法理解啊。
怀着自我的思绪,她一语不发地跟着康谚走出热闹的街道,走着走着,待她回神过来,才发现他们已离开镇上。
黄土道路两侧长满及膝高度的杂草,间或一、两棵两人高的细瘦树木,黄色小道或许是长期走动使用的缘故,竟不生一丝杂草。
“你要带我上哪儿?”她轻拭脸上的薄汗,大病初愈的身子,体力尚未复原。
“我们上梓朝镇去,我向来四处游走惯了,没个固定的处所停留,你就陪着我四处游山玩水,直到找着了安顿的地方吧。”
又步行了一段时间,远远可见前方一座半废的凉亭,康谚伸长脖子探了探。
“月牙儿,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他拉着她到一旁的树荫底下,塞过装水的竹筒到她手里,便急步走向前方的小亭子。
文犀月微眯起眼,注意到凉亭里似乎有个穿着一身白衣的男子。
坐在凉亭里的白衣男子正是江湖上极富名声的江湖百晓生,江朗。
又名黑蝙蝠的江朗是名高杆的包打听,只要他想知道的消息没有一件查不到的。
通常这类人都有些怪癖,而江朗会被称作黑蝙蝠得之于他偏好夜晚行动的怪习惯。
或许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江朗是个胆小的包打听,其实夜晚活动就如同他嗜穿白衣一样,是他个人的特殊癖好,无关任何理由。
江湖诸派侠士全欲与之结交,但很遗憾,能够认识他的人并不多,约莫十只手指头数得出来,而康谚便是其中一名识得江朗的人。
江朗摇着白色褶扇,目光锁定树荫下的女子。他的眼力极佳,百尺外的人也#x80fd#x770b清面貌,不过简单一瞥便认出文犀月了。
“江朗,你还是一样守时。”康谚步入亭子,笑意未减。
“哼,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拖着姑娘家不麻烦呀?”
“嘿嘿,我有求于你怎么会失约呢?这不是来了。”康谚依然一脸笑。
江朗不耐的摇动纸扇送出凉风,二话不说伸出左手“三百两拿来。”
“三百两?!抢钱也不必抢成这样!好歹打个折扣,现在身边多带了个人,吃住花费样样少不了银子,看在老朋友的交情上,少收点吧。”唉!那个英雄不为钱折腰?他都已经打躬作揖了。
“三百两已经便宜你了,这样简单的消息还要劳动我出马,难道文犀月的容貌没让你想起什么吗?”蠢死了!消息线索就在身边竟然还看不出来,江朗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月牙儿是长得不错,但”康谚歪着头,努力转动思绪。
江朗颇不耐烦的开口说道:“看你的蠢样就知道你什么也没发现。”他重重吐了口气。“文犀月是“神毒门”门主文浩天的独生爱女,她的容貌和其母魏红云有八分相似。两个月前,文浩天突然死去“神毒门”一夕变天,她是逃出来的。”江朗神色闪了闪,一部分实情他不打算说出来。
“逃?她为何要逃?还有,追拿月牙儿的黑衣人又是谁派来的?”康谚敛了笑意,欲探知更多详情。
“她当然得逃,文立天不捉回她又岂能安心独占“神毒门””江朗稍稍吐了些许实情。
“文立天又是谁?”
“文立天是文浩天的亲弟。好了,三百两拿来,再问下去可要加钱了。”江朗不客气地伸出修长五指,斯文的手掌让人以为他不过是名俊美的书生之流,又岂知他卓然的武功机智。
康谚仔细琢磨得知的消息,渐渐汇整出架构,隐约察觉到文犀月非逃不可的境况。
“杀人灭口吗?”康谚低喃道。
江朗深不可测地扬了下嘴角,显是听到好友的臆测。
“不错嘛!猜中了一半,以你的脑袋能推到这一层算是不错了。”
一半?难不成还有隐情?
“江朗,世上还有你查不到的事,这可稀奇了。”康谚没安好心地嘲弄,不过掏银票的不甘却略略逊了嘲讽的心情。唉!有够心痛。
“激将法对我不管用,想知道更多就去问文犀月,或许她愿意信任你。”江朗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银票。
心满意足点了点银票,江朗摆摆白扇子道别,使出轻功跃离凉亭,不消片刻便看不见白衣身影了。
“三百两就这么飞了。”
康谚走出凉亭,朝文犀月招手示意她上前。得知真相后,他保护的心意更坚定了许多,看不惯恃强凌弱的恶行吧,他想。
“那名白衣人是你的朋友?”她一直注意着亭子里的动静,看起来他们似是在进行着交易。
“是朋友,但不算太好。你不必太在意他。”光是那三百两就足以道出友情是多薄弱的假象,他会心疼上好几个月哩。
“是嘛?”她抬眼瞄了下他。
“赶路吧,依你的脚程来看,大约得走半天才到得了梓朝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