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寒衣渐渐从人们身上脱了下去,上雍的胭脂河中又重新堆满了女子的胭脂。
许是春天到了,女罗的心情一天好过一天:“等过段日子将祀舞交接了,我就可以卸下巫女之职,正式交给天心那个麻烦孩子了。”
姜楚一盯着手中的书,白皙的面庞也染上了几分笑意:“这很好,她也长大了,你也老了。”女罗娇嗔的点了点他的脸颊:“又欺负我,我才二十多,怎么就老了?”天心一早上起来便娇懒的打了个呵欠,款款坐在一旁:“你们两个还真不嫌腻味,大早上的就这么腻起来了。”
女罗手中切菜的菜刀发出锋利的光芒,双眼如刀:“臭小狐狸,有本事你过来我把你的狐狸毛拔了。”灵均掀了帘子出来看,略略的打了几声招呼,一时间饭桌上却无话。
待灵均出门后,女罗有些跃跃看他:“你看看你,木已成舟,你们父女两个怎么还是冷冰冰的。”
姜楚一叹了口气:“总要给我些时间去接受,更何况,许夫人和羽之姐姐那边怕是我还要重新去打点。”
苦竹林中,回暖的风轻轻吹过。
许钩吾看着一旁呆立半响的夫人,一时间觉得有趣,边轻轻抬起指尖去挑她白腻的肌肤。左淳夏淡淡的将那指尖掠走:“别闹了。”许钩吾温雅的挑挑眉毛:“今日又是怎么了,刚才好似魂归西天了一般。”
左淳夏轻轻抹去了腮边的茶渍,玉手托腮看着廊下玩耍的幼童:“我也乐于做个无肠公子,姜家的事情算是吹了。”
许钩吾手中的玄黑棋子顿了一顿:“你不是马上要为他们相看罗士谌么?”
左淳夏清丽的眉眼仍旧如常平静,然许钩吾细致入微,自然知道妻子心中一团迷雾:“我近日思索再三,想想隐之兄必定心中不快,我为他相看诸家,皆声名不显,未免太看轻他家千金。纵使他现在是白身,可是他当年御赐探花,多年又有朝廷之功尚在,又怎能轻贱。”
许钩吾呵然:“所以你思索再三,罗士谌既是半个清贵世家,但是接近落幕,虽然是百足之虫,却又有一些芝兰弟子,正是此消彼长、不可言说之时,很适合他家那位性情难以捉摸的千金。”
“说是这么说,大几日前我已经去信,隐之似乎也同意考虑,谁知道他昨日回信,说看亲之事只好暂停了。”左淳夏侃侃一笑:“你倒是知道,他家女千金如何了?”
许钩吾捋捋胡子,泛着竹碧色的眼睛微闪水光:“总不会是送进宫中做妃子去了。”
左淳夏只是抱臂不语,含笑看着丈夫:“比这要离奇古怪的多,再过几十日就是女官大选,怕是要比今年的春闱更要有趣。”
春寒料峭,上雍却人声鼎沸,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三场大试,铺天盖地的人流涌入京城,整个上雍的墨汁味道甚至盖过了千秋岁的胭脂味。
街头尾的小贩赚的盆满钵满,直言护城河的红色胭脂生生染成了灰黑墨汁。
灵均掂掂脚尖慢悠悠的在千秋岁中摇晃,刚欲敲开蝼蛄阁的门,屋内的热气便熏了出来。她背过身子去,头上的透额罗和脸上的面纱遮住了大部面容,她停了半分,对面的男人仍旧立在那里。
灵均按捺不住偏过头去,眼睛斜斜的挑起一眼,却坠入那眼眸之中。
第一印象便是寒,如宝鉴中的冷冰一般,是清澈之寒,而非冷冽之寒。一身月牙混着幽蓝的春衫却如藏蓝般深邃,趁着眼瞳黑白分明如点漆,无任何杂质,微微抿起的轻薄嘴角有些禁欲姿态,若是一笑不知道要让多少女子为之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