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钱,这当然是很好的机会去讨好老板;为生计,也自然不能怠慢,务必将人安全地带到老板的身边。但我是个老古板,我的不择手段只用在工作上;与工作不相关的东西,我大多不理会。这种借小女孩来攀权附势的事我不屑做也不懂去做。但这麽突然划清界线也不是我会做的事。
「我是你爸爸公司里的人。」
「你替我爸爸工作?」
「嗯。」我点头,叹了一口气。「这样,苏小姐,我跟你说,我会把你安全带到达拉斯,你自然不用担心。不过,我们这次相遇,你千万不要跟你爸爸或者其他人说。就当是巧合碰上一个同样要去达拉斯的陌生人就好。哎。其实这本来就是事实。」
「你不想其他人觉得你刻意讨好老板的女儿?」
「嗯。」其实你可以放心里就好,用不着直接说出来。小孩就是小孩。换我是她,大概从这一刻开始就会刁蛮任性起来去刁难丶折磨这往我脸上甩枕头的卖剩蔗。我不知道为什麽要这样贬低自己;反正正常人大概就是这麽想的。
「好。不过,阿姨,我有一个条件。」
「啊?」看来,她也是个正常人。「你说。」
「不要叫我苏小姐。你可以叫我君慎丶prudence丶小妹丶小孩,都可以。但苏小姐就不行。」
我点头,算是答应了。继续吃着早餐,我已经笑不出来。
她是个外向的人,很容易就能跟别人混熟;我则是个内向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害羞,总找各样理由去避开任何交际应酬的时候。我们的走在一起,在朋友圈里是则大新闻;每个人的心里问的都是同一道问题,我是有怎麽样的魅力把一头社交动物收服得贴贴服服,心甘情愿地当个几乎足不出户的闺中人。只有她和我,不觉得有什麽值得惊讶的;这不是每一对璧人都会做的事麽?
走来了这麽多年,她终於选择了离开,抛出的却是另一道问题。
「阿姨。你不开心麽?」
「我?没有啊!」
「那你为什麽突然不笑了?」
「其实,」我咀角拉出弯度。这是似是非笑的弯度,不过是为了向对方交付一下;皮笑肉不笑,确实说不上是个笑容。「我本来就是这样。你不用介怀。」
「但你笑起来很漂亮啊!」
「苏小...妹。其实我本来就不怎麽笑。我也不觉得自己笑或不笑有太多分别。所以,你不用想多了!」
「难道说,出来工作後就连笑都不行了吗?」
「weleto&y,mydear!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的。」
「但我觉得除此以外,阿姨还有其他的心事,才会这麽不开心。」
人对情绪的侦察能力,与生俱来,看的是单纯的丶本能上的喜怒哀乐;後天培养出来看人眉头眼额的风水佬技俩,看的也是後天培养出来的人情世故。我或许骗得了世故的自己,骗得了世故的他人,却骗不了单纯的孩子,骗不了心里长不大的那孩子。
是的。我为她的离去痛得必须找其他物事去麻醉自己。酒精丶工作丶谎言,什麽也好,就是不能让自己去面对,把自己的软弱揭露。我负担不起自己的软弱。
「鬼灵精!快去做点拉筋运动,梳洗一下。再过一会儿,人们都吃完早餐,厕所就轮不到你用了!」
她只噘咀,识趣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也没有再回过头来看看什麽的。我叹了一气,向june要了一杯白酒,让她稍稍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