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风凉气爽,但今日不知怎的,过了午时半边天色已然暗沉下来,乌云沉沉几欲坠落屋檐顶上,另半边天则艳阳高照直晃人眼睛晕眩。刹那间,阴的那半边狂风突临,树枝犹如乱舞的妖魔疯狂地摆弄着各种奇异的姿势,雷电活似神龙现身般在云层间翻腾,如同神龙嘶吼一样的鸣声震耳欲聋,常人见了都心里发颤,更何论那些忌讳着“阴阳天”说法的人。
燕淄城流传有一首歌谣,通常都是大人用来哄不听话的孩子说的,但有时大人也会被吓到,只因这首歌谣所描之景的确有人亲眼目睹过。
阴阳天,触霉头;乌鸦叫,来报丧。
雷滚滚,神仙怒;风阵阵,鬼寻仇。
陆老爷子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刻总算有了亲身感受。
“呜啦——呜嘶嘶——嘶啦——呜呜呜呜——”
窗门紧闭虽没被风吹开,但风声透过微小的缝隙发出了刺耳尖锐的鬼叫一般的声音,像是声声悲苦的诉怨,至少陆老爷子是这样觉得的。
他浑身上下不能动弹,就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耗费一日日的光阴。即便他想同前些时候那样发出点微弱声响,那也是痴人说梦。
那个逆子给他灌了哑药,杜绝了一切他可以说话的可能。他的手脚皆被麻绳绑缚,一旦他动弹,就会被人认为是癫症犯了,因为那个逆子就是这么同外人说的。
他好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掐死这个孽障,他当年就不该心慈手软,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祸害。
可是他没法回到过去改变昔年的过错。
“砰——”
一声巨响过后,房门被人打开了。
涌入的风吹卷着床帐左右摆动,虽是白日,但因着突变的天气加之未燃灯,屋内分外晦暗,阴沉沉的气息横扫着四面八方,陆老爷子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好似预知到莫名的危险而有的本能反应。
“思吾如狂,感吾甚悦,为吾所盼。”
“天长地久,心迹昭昭。”
“煦日灿灿,明月皎皎。”
“风雷感召,雨雪降临。”
“此心可证,天地共颤,吾可闻之,去而不返。”
诡异的女声悠悠在他耳边萦绕,那吟唱的曲调极怪,飘忽悠长,渗人心凉。
这是那封信后半截的话,陆老爷子想起来了,在那个他快要遗忘的过去,那个背叛他的贱人临终前托给她的相好的遗留信,死前还不安生,还要故意恶心他。
凭什么,凭什么,枉他待她这么好,可她竟然背着他同别的男人私通!
就连那个孽障,他冷眼瞧着都不像是他的种!
思及过往,他愈发难以平心静气。
他胸腔内日以继日攒聚的怒气在这一声声挥之不去的吟唱声中逐渐失控,他感到喉咙又干又涩,鼻子像是被掐住了一样让他无法吸气吐气,他只能大张着嘴粗喘着气,愈喘愈闷,他快要因呼气不畅而身亡了。
那股声音还在靠近他,离他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