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云亦来到他昨天来过的地方——剑府。“公子,这边请。”前来带路的小厮在经过通报后,奉命带冷云亦前去会见他家老爷。冷云亦跟随在小厮身后,一边不时观望所经之路,昨夜月色昏暗,他并未细看这间府邸,今日再来,才知这栋宅第颇大。它是由两组小四合院组成的一座大宅院,前院的正厅是作为待客的厅堂,其后则是庭院,在这边造假山设水池、栽种花木,成就了一片园林山水,并设置了亭台楼阁,在内院堆砌成一幅美丽的画面。随著小厮绕过回廊,两人来到了正厅,而冷云亦昨晚见到的那一男一女,则端坐在堂前。冷云亦站定不动,仔细打量著剑擎风,眼前的他器宇浑厚,磊落大方,颇具侠义的正直风范,第一眼见到他的气度,不由得会对他心生佩服;而在他身旁的女子气质雍容,娴雅婉约,怎么看都觉得是位不可多得的贤淑女子,这般的神仙眷侣应是羡煞了不少世人;只是冷云亦不解,以剑擎风这样的人怎会夺人之妻、坏人家庭?“公子请坐。”剑擎风起身礼貌地招呼,见来人没坐下的打算,他仍不改风度地询问道:“这位公子,请问你找剑某所为何事?”剑擎风并不识得眼前这位俊逸少年,可是不知为何,他对这少年却有著不知名的好感,就在他走进大厅的那一刻,那种感觉就已经存在了。“你就是剑擎风?”冷云亦冷声质问道。“正是在下。”“我问你,你可知冷一剑是何人?”虽然此刻冷云亦胸中满腔冲动,恨不得立即杀了剑擎风报仇,但他还是压抑愤怒,旁敲侧击地问著。剑擎风陷人沉思,思索著曾否听闻过此人,不一会儿,他抬头看向少年,开口说道:“二十年前江湖上曾有一号人物,无人知其姓名,只知其身佩一长剑,怀抱一婴孩;此人杀人无数,夺人性命之时,眼不眨、眉不皱,表情冷绝,故江湖中人称‘冷一剑’,你指的可是此人?”剑擎风怀疑地望着冷云亦,不解这位少年何以问起多年前的旧事。当年剑擎风刚痛失孩儿,却无法放下官职前去查明是何人抱走了他的孩子,正好江湖上又传出冷一剑这号人物;于是他下令各方人士重金追捕,一来为除此杀人祸患,二来也是想探究他的来历及他为何带著婴孩奔波江湖,他手中的孩子是否真为他所有,还是那就是他失踪的孩子?“当年,你是否曾派人追杀他,还掳走了他的妻子?”冷云亦眼神凌厉,一副不肯罢休的逼问神情。“没错,下令追捕他的人是我,当初是他滥杀无辜,并非官府的人胡乱栽赃,捉他是在下职责所在,为民除害乃理之当然,如今你却说我夺人之妻,这罪名我剑某担当不起!”剑擎风明白眼前少年来意不善,颇有兴师问罪之态,但他生平不做亏心事,面对不明就里的人,他心胸依然坦荡。“当年若不是你私心觊觎别人的妻子,我们一家三口如今便可共享天伦,分明是你狠心拆散我们一家人,还想狡辩!”“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他剑擎风做事向来敢做敢当,岂有狡脱罪嫌之虞?此少年不由分说便将罪名栽在他身上,看来定是对他有所误解。“把我娘交出来。”剑擎风的说辞令冷云亦更为愤怒,他执意认为娘就是剑擎风掳走的。“我已有妻室,何需掳走你娘亲?人的确不在我这儿,你查清楚了再来找我也不迟。”剑擎风提出疑点反问。“我爹亲口告诉我,怎会有错?没想到堂堂一个朝廷命官竟然做出如此卑鄙之事,今天我就要你为此付出代价!”冷云亦不想再跟他多说废话,一心认定了剑擎风就是害他全家之人。“废话少说!看招——”冷云亦抽出擎天剑,毫不犹豫地击向剑擎风的面门——?哎呀,逛了这么久,这腿还挺酸的呢!杭启梅抡起小粉拳,轻轻捶著一双纤纤玉腿。杭启梅转头回望,发觉刚刚经过的地方恰好有间茶楼,便举步走向茶楼,打算先去喝杯茶解解渴。杭启梅一踏进茶楼就迫不及待地找了个离她最近的桌子坐下来,而她毫不客气的动作,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引得坐在附近的人侧目,她却仍浑然无所觉。“小二哥,来壶什么茶都好,只要能喝的就行。”她以前跟爹娘在洛口村生活的时候,都是自己动手烧水来喝,从没泡过茶,更别说会知道该喝什么茶了。“嘿,茶来喽!”店小二随即手脚利落地提了壶茶过来招呼。“客倌,您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那就来盘花生好了。”她一面说著,一面已动手斟了杯茶喝了起来。“马上来!”店小二刚走不到几秒,又迅速地端了盘花生上桌。“客倌,您慢用啊!”正当杭启梅准备再斟第二杯时,坐在她右前方的两名客人却起身朝她走来。“小姑娘,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边喝茶呢?要不要大爷我陪陪你呀?”来人不怀好意地讪笑着,那人身著华服,打扮成一副贵公子的模样,看起来却是一脸财大气粗的蛮横,毫不客气地就坐在杭启梅身旁。“你们想要干么?”杭启梅心存防备地盯著眼前两位不速之客。奇怪了,她pi股都还没坐热呢?怎么就有人来打扰她喝茶歇腿呀?“没想干么呀,只是看你一个人喝茶挺无聊的,所以大爷们过来陪你一起喝杯茶喽。”那人一来就厚脸皮地直盯著杭启梅猛瞧。啧,这姑娘的确长得梃漂亮的,不好好享用一下,实在是太可惜了!他邪气地看着她,恨不得她身上那一层衣服能立刻扒光一样。她讨厌这个人看着她的眼神!总觉得他不怀好意。杭启梅不禁微皱黛眉,厌恶地避开郭大少的视线。“我不用你陪,你快点离开!”“哎唷,小姑娘别那么大火气嘛,就喝口茶而已,犯不著拒人于千里之外嘛!”“你们快走,不然我真的要叫喽!”她摆好要喊人的架式,虚张声势。“你这丫头别不知好歹,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那么嚣张,我们家少爷会看上你这野丫头是你的福气,要你陪我们少爷喝个茶,你就乖乖地侍候著,在那边嗦什么!”一旁随从不耐地大声说话,他的名字叫小三,是这洛阳城里郭家大少的贴身随从。说起这洛阳郭家是做买卖生意的,在地方上还算小有名气,而郭家大少爷仗著家财万贯,四处欺压众人;而且郭家还用大笔银两买通了官员,所以官府的人才会对郭大少的胡作非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难怪此刻众人看见杭启梅被骚扰欺负,却仍没人肯出面讲句公道话了,因为这个郭家大少爷可不是平常人惹得起的!“耶——小三哪,我说你千万别对人家姑娘那么凶嘛!会吓著人家的”郭大少话虽是对著小三说,但他那一双眼睛可没从杭启梅的身上离开过片刻,轻浮地调笑着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大爷我一个人闷得慌,你就好心点儿,陪大爷喝杯茶嘛!”郭大少伸手要摸杭启梅的脸,她细嫩的皮肤看得他心头直痒,谁知还未碰著,就被杭启梅扫兴地用力一手挥开。“你别过来,不然我真的要喊喽!”“你要喊,有的是机会!等一下在房里,你要怎么喊、怎么叫都没关系,小宝贝!只要你伺候得本大爷满意,我不会亏待你的”郭大少明白地说出他的意图,热络地来回搓著双掌,眼底充满了邪恶的欲望。“不要来人呐!救命啊——”她害怕地向四周大喊,却还是没人理会她。杭启梅急忙地企图逃出茶楼外,但郭大少的随从小三已先她一步来到了门口,挡住了她的去路,逼得她只能往茶楼里边儿躲。“你要是叫得越大声,大爷我就越兴奋,你就叫大声点呀,再大声点啊!等一下在床上,大爷我一定会让你叫得欲仙欲死的,哈哈哈!”郭大少肆无忌惮地向她伸出y掌,荡笑不已,而杭启梅只能一个劲儿地往后退,碍于郭家声势,仍是没人敢出面救她。两人将她逼向楼板下的死角。“你们别过来,哇——”她为求脱身,慌乱之间狠狠咬住郭大少的手臂,鲜血渗出了衣袖,沿著他的手臂往下流,她松了口,连忙躲到墙边。“可恶!你这臭婊子,看我怎么对付你!”她这个举动惹火了郭大少,他再也无心逗弄下去,一步步向她逼近。眼看自己将恶人逼急了,杭启梅顿时六神无主地不知该如何反抗。“不要过来!”公子,你在哪里?早知道她就不出来了,在客栈里好好等著冷云亦了。杭启梅缩著身子往墙角躲去,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剧响。砰——冷一剑不疾不徐地踏入茶楼,来到郭大少主仆二人身后,一把捉住两人的领子,往后一丢,客栈里的两张桌子应声而裂。
“丫头,你没事吧?”缩著脖子颤抖的她,在听见一声巨响之后,头顶上又传来关切的话语,不禁抬头偷望了一眼,想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大叔,是你呀!”她口中的大叔正是先前她在大街上遇到的冷一剑,见到他,启梅就像是看到救星般,躲在他的身后寻求帮助。“大叔,刚才他们”“你不用多说,我刚才都看到了。”他方才一路跟踪著她,她发生什么事情,他完全一清二楚。“你都看到了?那你为什么不出来帮帮我?”她蹙起黛眉,不甚满意地瞧着这位见死不救的大叔。人家说路见不平,就该拔刀相助,虽然她跟大叔不算熟,可是好歹他们两个刚才也聊过天、说过话;更何况这位大叔还认得冷云亦,而他看见自己有难,却只是袖手旁观,未免也太不够义气了吧!“这待会儿再说。”冷一剑看到郭大少两人气呼呼地从破碎的桌椅中爬起,似乎还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小丫头,你希望大叔怎么教训他们?”冷一剑勾起嘴角,淡淡笑意挂在脸上,杭启梅不禁心神为之一动,她总觉得这样的面孔好像在哪见过“你这老家伙打哪儿冒出来的?胆敢管本大爷的好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郭大少不死心地叫嚣著。不知何时,冷一剑的手中多了一粒花生,他手指微微一动,花生已被弹出,而且还准确无误地打中狂怒的郭大少,他的嘴角立刻瘀伤肿起。“唉唷!老家伙,你使了什么怪招,竟然打伤本大爷,你不怕死吗?”郭大少抚著疼痛的嘴角怒吼著。“那不过是给你的一点小小教训!”冷一剑冷语警告。“哇!大叔你好厉害喔!”杭启梅不敢置信地瞪大巧眸,一颗心早已从刚才的惊惧中恢复,冷一剑却仍旧一脸淡然。“有本事的话就别使暗招,咱们好好较量!”郭大少虚晃一下拳脚。“要是不怕死的话,尽管放马过来。”冷一剑冷哼一声,眼底尽是不屑之色。“老家伙你可别后悔,本大爷倒要看看不要命的是谁!”郭大少抽出藏在袖间的短刃。“别以为我真的怕你不成!”“无耻小人,不要脸!你怎么可以用刀?太卑鄙了——”杭启梅气愤地喊著。这人不但调戏她,现在居然还拿刀想要伤害大叔!她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种龌龊小人,早知道她刚刚应该拉著大叔拔腿逃跑才是,这下对方手上多了柄刀子,虽然威胁不大,却也不容小觑。“哼哼,你这不怕死的老家伙,我倒要看看你这条老命还能撑多久!”郭大少纵声大笑。“就凭你们两个三脚猫的功夫,我冷一剑还不放在眼里。”下三流的蹩脚功夫也想拿出来跟他较量,哼!不自量力!“大叔,你真的没问题吗?”杭启梅担心地问,这位大叔跟她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犯不著为了她惹上这种麻烦呐!“好丫头,你放心去一旁坐著,大叔我替你教训一下这鼠辈,你说这样好不好?”他以玩笑的口气说著,对眼前持刀的那人一点也不以为意。居然敢叫他鼠辈?“妈的!看刀——”郭大少现在头上岂只三把火,简直可以烧光一条街了,他憋不住这股闷气,举起刀就往冷一剑冲去,而后者却是不疾不徐地侧身闪过他的攻击,利落地挥掌打掉他手上中看不中用的匕首,更额外赏了他两个清响的耳光。脸上火辣辣的刺痛感,仍没让郭大少打退堂鼓。“可恶!”郭大少低咒一声,锲而不舍地握拳挥向冷一剑,冷一剑轻拂一掌击向他的胸口,打得郭大少吐血,又顺势紧掐住他的脖子,没让他有喘息的机会。“大叔,不要——”杭启梅看到冷一剑凌厉的手段,赶紧出声阻止。“你会掐死他的!”“他刚才那样欺负你,你还替他求什么情?!”冷一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郭大少,只要胆敢惹上他的人,他一向不轻饶。“大叔,我求你先放手,他快没气了!”杭启梅焦急地喊道。冷一剑望了一眼垂死的郭大少,再看看杭启梅,冷哼一声,不满地松了手。“还不快滚!”冷一剑语气凌厉地斥喝二人,郭大少和小三立刻没命似地,连滚带爬逃离茶楼。“谢谢大叔。”杭启梅走向冷一剑,暗自松了口气,为了她,大叔差点儿就犯下杀人大罪了,怎么教她不着急嘛!但在冷一剑的眼中看来,她的做法却是妇人之仁,纵虎归山,有一天她要是再落入虎口,恐怕就没如此幸运得以逃脱了。“看在亦儿的分上,这一次就听你的,饶了那杂碎一命,下次要是有人敢惹我不高兴,你再怎么求情都没用。”冷一剑冷冷地撇下话,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大叔,等等!”杭启梅喊住冷一剑。“你到底是谁?跟我家公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我?又为什么会叫公子‘亦儿’?”“你迟早会知道。”冷一剑没打算现在向她说明。“你刚刚是不是说你叫冷一剑?你是不是公子的爹?”杭启梅想起先前大叔提过他是冷一剑,再加上冷云亦曾和她说过关于他爹的事,所以她猜测他便是冷云亦的父亲。“丫头,看来你知道的事还真不少,亦儿还跟你说过什么?”冷一剑止步,回过身瞧着杭启梅。“他曾提过他要报仇的事”她黯然地低下头,倏地想起那个充满怨恨的冷云亦,她心中实在不希望看到他被仇恨包围的模样;但她也明白,这场仗是迟早要打的,因为报不报得了仇,对冷云亦真的很重要。“报仇是吗”冷一剑嘴角勾著一抹寒笑,他若有所思的神情中,含著一股不甘心的怨气。他没忘记!他始终没忘记过二十年前的事情——看着冷一剑的表情,杭启梅的脑中赫然想起冷云亦今早的神情,她不安地紧握著冷云亦交给她的玉。“大叔,公子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要报仇的对象是谁?”一种不祥的念头使杭启梅打从心底感到害怕。“他从小就知道他要杀的人是谁。”冷一剑毫无感情地道出事实,却也令启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为什么要骗我?”杭启梅难以置信地摇头。他为何骗她说他只是去打听消息?难道他想丢下她一个人?如果是,那他又为何向她承诺他会回到她的身边,要她相信他呢?杭启梅凝望着手中的蟾玉,不自觉地滴下两行清泪。她忍住心头不断涌起的悲哀,无论如何,她现在只想知道他是不是平安无事?如果他真的不要她了,她会走得远远地,她会主动离开他的杭启梅心中一阵阵抽痛。“大叔,求你带我去找公子,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剑府”“你是说他去杀剑擎风了?”冷一剑的语气里有一丝欣狂。“我想应该是。”虽然她情愿相信他不在那里,情愿相信他没说谎骗她“正好!我等这一刻好久了,我倒要看看他们父子如何相残!哈哈哈——”冷一剑仰天狂笑,他眼中除了笑意,还藏著一丝苦涩。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明白这一股爱恨纠结在他心中多年的痛苦。没错!他是恨!他恨剑擎风抢走了他所爱的人,他也恨!他恨自己每每看见冷云亦的模样,就想起了剑擎风跟邓蝉玉夫妇恩爱的情景冷一剑的心中极度挣扎、矛盾,他清楚自己所恨的人只有一个,他也知道冷云亦是无辜的,不该涉入他们三人的恩恩怨怨之中,但一想到自己被最信任的亲兄弟背叛,被自己深爱的人拒绝时的痛苦,让他无论如何都忘不了恨!“大叔,你说什么?”杭启梅惊骇地看向冷一剑。“亦儿不是我亲身儿子,他是剑擎风生的,怎么,很惊讶是吗?”冷一剑的嘴角带著讽刺的冷笑。当初他抱走了剑擎风的儿子,隐居于龙羊谷,将孩子抚养长大,他等待的就是要报复剑擎风!他教冷云亦武功,教他恨剑擎风,如今终于让他等到报仇的这一刻。“你是说公子要去杀的人是他的亲身父亲?”杭启梅心中十分不解。“大叔,这是怎么一回事?”“呵我要他们后悔、要他们痛苦!我要让他们尝尝,被自己最亲爱的人伤害是种什么滋味!”冷一剑此刻的表情只有无限的忿恨。“大叔,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杭启梅无法相信冷一剑竟是如此狠绝的人。“不行!不可以我、我要去找公子,我要去阻止他!”杭启梅急急地奔离,临走却被冷一剑拉住。“丫头,你可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吗?”“我不知道,但我还是得去!”杭启梅一心只想赶紧先找到冷云亦再说。“哼,自不量力!既然不晓得,就乖乖跟我走。”冷一剑带著杭启梅快步往剑府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