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纪维和随行官差均受了伤,一行人在庆宴的前一天才进入京城。薛遥随即将纪维护送入宫。原本参加庆宴就只是个借口,纪维根本不想见到那个人,因而当他被薛遥硬是带入皇宫时,一路生著闷气,对薛遥始终没给过好脸色。“我知道你不想进皇宫,更不想见皇上,可是你既然答应参加庆宴,这两件事就绝对不可避免。”薛遥在一旁捺著性子劝说。但纪维仍是一脸不悦,甚至使性子道:“我不想参加什么庆宴了,我要回江州!”“这怎么可以?你出尔反尔可是会被降罪的。”“我不怕!”“我怕!我可不想看到你受到惩罚。”“你”薛遥的坦白,让纪维红著脸说不出话。这一路上因他受伤,薛遥尽心的照顾他,但却未曾再吻他或亲近他,对纪维有礼得近于冷漠,没想到那几个官差一离开,薛遥对他的态度又不一样了。“你不是不理我的吗?我受不受罚与你何干?”“我怎么可能不理你呢?离你这么近却不能碰你,简直比待在地狱里还痛苦,你知道吗?”薛遥和纪维此时正共乘一骑往皇宫行去,听到薛遥的话,纪维身子窜过一阵战栗,贴着薛遥胸膛的背灼灼发烫。“哼!我才不信你的花言巧语。你是那种前夜抱了人,醒来就将人一脚踢开的无情汉。”面对纪维冷言冷语的指控,薛遥无力辩解。就算他想辩解也来不及了,因为皇宫就近在眼前。他才将纪维抱下马,就有迎接的内侍趋上前来。“皇上特地命我来迎接薛护卫和五皇子,请随我来。”薛遥带著纪维往内殿行去。一路上纪维走得很慢,还扯著薛遥的袖袍不放。看出他的不安与紧张,薛遥紧握住纪维的手,朝他安抚地深深凝望一眼,像是在对纪维说──有我在,别怕!一得到薛遥无言的鼓励,纪维才定下心。可是当内殿矗立在眼前时,他还是没来由的感到紧张。“皇上就在里头,请进!”最后,纪维是被薛遥半扶半送的推进内殿的。宽敞得显得冷清的殿堂,只在最深处摆上一张锦榻和黑檀木几。远远的,纪维只见榻上坐著一位威严的老人,心里没有悸动也没有怨憎,眼前的人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个陌生人。“臣叩见皇上!”薛遥对著皇上行礼,纪维却抿著唇一句话也不说,虽经薛遥多次示意,他还是一脸倔强。“没关系!不勉强他。”盼了多年的儿子终于肯到跟前来,皇上已经心满意足,对于他不合于礼节的举动也就不以为意。他微湿的双眼猛盯著纪维,不住的连连点头。“像!的确是像!”眼前这少年温雅端庄的姿态、秀丽出?的容貌,甚至连眉字间的冷傲,都与当年夺走他神魂的女子如出一辙。“你肯来参加朕的寿宴,真是最好的贺礼;明天宴席上朕也会送你一份大礼的。”“我才不希罕你的礼物!”纪维无礼的回应,让薛遥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这儿可不是江南纪府,任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难道你在江州有了心仪的姑娘,或是定下亲事了?”皇上虽没生气,却问了句奇怪的话。纪维不晓得他话里的意思,只能冷硬的回道:“当然没有了。”“没有就好!没有就好!”皇上笑得颇富深意,两人却都不明白皇上的意思是什么。薛遥不敢多问,纪维则是根本没兴趣知道。“你一路上辛苦了,胀已命人将左殿旁的涵仁楼给整理出来,你就在那里暂时住下吧!”皇上对纪维说著,而后又向薛遥吩咐道:“五皇子初来京城,你可要寸步不离的陪著他,知道吗?”“是!微臣遵命。”薛遥深知皇上是怕宫里其他皇子找纪维麻烦,才下这样的命令,可是皇上却没料到他对纪维而言也是一个威胁啊!“好,你们两人先下去吧,好好休息,明日可得要容光焕发的来参加寿宴,知道吗 ?”“是!”薛遥应诺之后就带著纪维离开内殿,往涵仁楼而去。两人离开内殿之后,穿过几道回廊就到了左殿,而左殿之后就是涵仁楼。当还差几步路就可进楼去时,涵仁楼的大门旁突然走出个头带金饰小冠、身穿青绫宽袍,有著一脸敌意的年轻人。纪维正想问他为何挡路,薛遥已经先一步开口。“参见太子!”太子对薛遥不加理睬,直瞪著纪维道:“你别以为进得了宫就能得到什么好处,我可是不会让你得逞的。”“太子,你这话若传进了皇上耳里,你想皇上会怎么想呢?”太子略略变了脸色,用鄙夷的目光不屑地瞪了薛遥一眼。“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净会用些阿谀谄媚的下流手段往上爬,如今又带回来这个像女人的小子,谁知你又有什么企图!”“有本事你就去争宠啊!没本事就快滚,我不想再看见你那张龌龊的嘴脸。”纪维再也忍耐不住,怒火中烧的反击那莫名其妙就出口伤人的混蛋。没料到纪维会反击,太子一脸错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悻悻然地瞪了两人一眼,才不甘愿的转身离去,临去时还回过头来威胁道:“让我逮到机会,我一定要让你们好看。”纪维在江州从没人敢这样与他说话,更不用受这种威胁,谁知才进宫第一天就受这种气。他涨红著脸,大咧咧的将楼门推开,气呼呼的走了进去。薛遥想追上去,突然身后有人出声将他唤住。“薛遥!”一回头,柳昊正幸灾乐祸的笑着。“这回你可是惹上大麻烦了。”“你知道就好,可别又插上一脚来搅局。”薛遥还记得在江州柳昊硬要他亲他,结果害得纪维误会的事。“我知道,我这人还没那么狠心,不过你若对我好一点,或许我可以替你多留意太子的行动,让你的心肝宝贝别受到骚扰。”“你别胡说,纪维才不是我的心肝宝贝。”薛遥虽否认著,脸上却不自在的蒙上了层红晕。“都那样奋不顾身的护著人家了,还说不是。”“你再胡说八道,我可要生气了。”“是、是!我不多说就是了,你还是快进去安慰你的贵客吧!”“还不是你多事,才将我绊住了。”薛遥边抱怨著,边走进涵仁楼。一进了楼,薛遥将门掩上,立刻转身找寻纪维的身影。可能是顾虑到他也要在这里住下,涵仁楼里有两道屏风,三层帷幕,他的床就设在第一道屏风之后,床榻后有一层帷幕,而后是道屏风,之后又过了两层罗纱帷幕,才来到纪维的床前。纪维俯趴在床上,听到薛遥在床上坐下的声音,也不起身。“这样睡会伤了伤口的,我命人备来热水,你沐浴后再睡好吗?”薛遥见纪维不置可否,轻叹口气,起身去命人备水。不一会儿,热腾腾的水和木桶都搬了进来,侍女也在一旁等著要服侍纪维入浴,但纪维却闷不吭声的让侍女们枯等。见纪维正闹脾气,薛遥只得让侍女们先行退下。“怎为了?这般呕气只会伤了身体。”薛遥坐上床,倾身俯首低看,这才发现纪维无声地流著泪。一股恼恨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想将那饶舌多嘴的太子捉来痛殴一顿。“皇宫里是非最多,你别将那些无聊的话放在心上。”“我要回江州!”纪维负气说著。“等明天寿宴一过,你爱什么时候回江州都行。”薛遥搂著纪维轻哄,边用袖袍?他拭泪。“你会陪我回去吗?”纪维抬起那水盈盈的湿润黑眸望着薛遥。薛遥的心蓦地一阵揪痛,魂魄全被面前的眼眸勾去,哪还说得出个不字。“我当然会陪著你了,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回江州呢?”“真的?”纪维轻声追问。“当然是真的。”“可是在江州的时候,你却丢下我一个人走了。”面对纪维再次的质问,薛遥不得不对自己的行?做个交代。“我粗暴的蹂躏了你,你不记得了吗?”亲口将自己的罪行招供,即使事隔多时,薛遥仍觉得愧疚难当。“当时我实在无法再面对你,而且我若留下来,不知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所以为了不再次伤害你,我选择了离开。”安静的听完薛遥的解释,纪维却不甚满意似的寒著张脸,好半晌才低声嘟囔著道:“不想伤人,结果还是伤了人。”“什么?”薛遥没听清楚纪维咕哝些什么,再次询问。
纪维却坐直了身子,跳下床说道:“我要入浴,这里没你的事了。”纪维下了逐客令,薛遥哪能不走,他站起身来“我就在屏风前守著,有事叫我。 ”“我知道了。”薛遥见纪维无意让他留下,只得黯然神伤的回到自己的床榻上。枕上、锦被上都熏过了香,淡淡的幽香在鼻间缭绕著,该是能安定心神的香味,反倒让他心神迷乱。他想起纪维身上的香味。翻转个身,仍是无法忘记那味道,耳边传来阵阵水声。薛遥掩耳闭目,努力遗忘那近在咫尺的诱惑。然而,纪维那赛雪般白皙的躯体,却不请自来的闯进他的脑子里。“薛遥!”蓦然,屏风后传来叫唤,薛遥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确定纪维是否在叫他,他扬声问道:“纪维你叫我吗?”“难不成这里还有别的人在?”纪维的声音带著嗔怒,薛遥不敢延迟,连忙拨开帷帐,来到热气氤氲的浴桶旁边。纪维趴在浴桶边缘,对薛遥道:“胸口受了伤,手伸不到后背,你帮我洗。”“是!”薛遥应诺的声音颤抖著,浑身紧张得僵直。其实不只是薛遥紧张,纪维的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抓著桶缘的手指用力得像要将桶子给捏碎似的。当薛遥舀了热水的大手触上他背后的肌肤时,纪维得咬著唇才没发出呻吟。浸在水里的身体虽热得冒汗,他的背脊却窜起一阵战栗。温柔的抚触一次次刷过他的背,很快的,整个裸露的背都被摸遍。之后,游移在背上的手,移动得似乎越来越慢,而抚触的范围却越来越广。纪维贪恋著那手指抚过肌肤所带来的炽热,根本开不了口要他停手。游移的手指,轻柔试探的抚过,纪维敏感的身体立刻一阵轻颤。而在没有受到制止的情况下,爱抚的手指大胆恣意撩拨。随著深入的手,薛遥灼热的唇吻上那细滑的颈项,轻咬著他的耳垂,低声沙哑地求饶:“别折磨我,我忍不住了。”“啊!”纪维低喊一声,放弃了他的矜持,转头吻住了薛遥的唇。下一瞬间,纪维从浴桶里被抱了出来,湿淋淋地被丢上床。“薛遥啊”纪维只能不住喘息,激情难耐的叫唤著薛遥的名字。薛遥退开身去,利落的扯掉衣衫,迫不及待将那炽热得好似快融化的柔腻身躯拥入怀里。“啊啊”等待了许久之后,终于能再次与薛遥如此亲密的结合?一体,纪维激动得落泪。“别哭!我一定会很温柔的。”搞错了纪维哭泣的原因,薛遥焦急的吻去他眼角晶莹的泪珠。纪维笑着摇头,眼睑上还闪烁著泪水,那模样有著说不出的惹人怜爱。娇声连连的呻吟、气息不定的急促呼吸、燃烧热情而落下的汗水,交织成缠绵缱绻的夜。 ?皇宫里因皇上的诞辰庆宴,一早就?哗热闹,忙得不可开交。寿宴于午时开始,席设御花园中,宴请文武百官和皇族将近百人,参加宴会的人一方面可品尝美食,一方面可欣赏美景。将近午时之际,就陆陆续续有身穿华服的朝官进宫来,将整个皇宫点缀得热闹非凡 。花园里除了原有的花香之外,更增添了薰衣香和怀佩香囊的味道。一时间适应不了这热闹的人群及馥郁的香味,踏进御花园里的纪维不由得感到一阵晕眩。“不舒服吗?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薛遥看见纪维气色不佳,不免暗暗责怪自己。纪维负伤还赶路进京,已是体力大伤,昨夜他却没让纪维安心休息,反而激情的和纪维缠绵了一夜,害得纪维睡眠不足,精神不济。“嗯!”纪维立即点头,只求能尽快离开这烦人的人群。凭著对皇宫内院的熟悉,薛遥将纪维带往御花园西侧一处人烟稀少的隐密之处。他让纪维在树荫下的一块大石上躺著,让他的头枕在他的膝上。“石头有点硬,不过勉强可以休息。”“这样就很好了。”纪维眯著眼,舒服得想睡。风吹拂在肌肤上带来了微微的凉意,泥土和青草混合的味道随著风沁入心脾,纪维顿时感觉精神舒爽许多。他侧过身子躺著,脸颊在薛遥的膝上磨蹭。“纪维!”薛遥才正开口想要纪维别乱动,却听到远处高喊“皇上驾到”的声音。他连忙拉著纪维直奔御花园的寿宴会场。幸好恰巧来得及赶上皇上驾临的时间,两个人相视而笑地在侍女安排的位置坐下。然而一坐下,两人就感受到逼视而来的敌意。原来纪维是被安置在皇子之列的末位,而薛遥则在他身后的位置;也就是说坐于皇上右侧的,只有纪维是朝官不认识的皇子,也只有薛遥是和皇族扯不上任何关系的人。但是当皇上一临席,所有的人就巧妙地将敌意隐藏,让皇上察觉不出来。“?卿群聚一堂?朕祝贺,实是一大乐事,朕先敬?卿一杯。”皇上眉开眼笑的向众人敬酒,一副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的模样。在众人都喝下敬酒之后,他又开口说道:“今日实有一桩喜事,比朕的诞辰还值得庆贺。”席中群臣一片哗然,但也有人猜到皇上要说的事和座中的俊俏皇子有关。“诸卿都知道朕和前朝蓉公主有段姻缘,也曾生下一子,多年来朕一直想找回儿子,如今果然得偿宿愿。”“请诸卿一起举杯庆祝五皇子的归来。”纪维没料到情势会有这种转变,转首怒目瞪著薛遥,怪他没将实情向他说明。薛遥被责怪得好无辜,只能频频摇头,表示自己事先并不知情。当知道自己被迫得接受五皇子这个身份时,纪维一肚子气,闷闷地喝下敬酒,丝毫不给眼前的诸多朝官面子。皇上沉浸于欣喜之中,完全不在意纪维异样的脸色,继续兴奋地道:“前日朕已求得柳大将军的同意,将待字闺中的女儿许配给五皇儿,皇宫里将再添一段佳话。”皇上突然宣布的消息,让宴场先是一片愕然,而后蓦地?声哗然。嘈杂的声音让宴场一片乱象。柳大将军握有军权,他的女儿又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这门亲事早已惹人垂涎,但最后竟是被皇上指婚给纪维,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我不要!我才不要娶那个什么将军的女儿!”纪维激越高昂的反驳,凌驾于众人的?哗之上。众人鸦雀无声,目光全集中在气愤地站起身的纪维身上。纪维气得全身发抖,毫不客气的傲然回瞪他们。“我绝对不接受这门亲事,谁都不能勉强我娶不喜欢的人!”“太无礼了!竟然公然抗旨,该当何罪?”席中日前向他挑衅的太子首先发难,一副非将纪维除之而后快的模样。“是啊、是啊!太无礼了。”“就算是皇子,态度也不能如此倨傲!”纪维一时之间成为?矢之的,成为众人攻诘的目标。薛遥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纪维却仍是一脸倔强。他起身安抚纪维的情绪,在他耳边轻声提醒:“你当面顶撞皇上,是会受罚的。”“难道你要我接受这桩婚事吗?如果你真这么想,我马上就答应。”纪维没想到连薛遥都不帮他,负气地拿话堵薛遥,薛遥果然无言以对。薛遥方才听到皇上赐婚,就像被人从头上敲了一记般,眼前一片晕黑,差点要昏厥在地,如今他怎么可能要纪维答应婚事呢?“我是替你担心啊!”薛遥在纪维身后悄悄说著。他话才一说完,一声怒喝从皇子坐席中传出。“大胆!在皇上面前竟敢窃窃私语。”太子在怒斥薛遥两人之后,转身向皇帝禀道:“父皇!这两人如此目中无人,岂可轻饶?请父皇治他们两人的罪,以彰显皇威。”皇上左右为难。他并不想治纪维的罪,但若不处罚他,又无法令?臣心服。正当皇上犹豫不决时,薛遥突然从席间走出,跪拜在皇上面前,自请处罚。“请皇上莫责怪五皇子,是臣未将宫中的礼仪悉数告知,才使得皇子出言不逊,顶撞皇上,臣愿领罪受罚。”纪维见薛遥为了他而自请处罚,更是火冒三丈,也顾不得别人怎么想,跑到薛遥身旁硬是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是他擅作主张安排婚事的,我们又没做错事,用不著道歉。”“别胡闹!”薛遥低声轻斥,?眼用恳求的眼光凝望着纪维。皇上怕情势越演越烈,又怕一旁朝臣火上加油,见薛遥肯替纪维受过,立刻下今道:“薛遥未克尽职守,即刻监禁候审,五皇子远途而来,心绪未定,送回涵仁楼休养。 ”皇上才一下令,立即有侍卫上前将两人强行带走。“我不走!我又没做错事,你们放了薛遥。”侍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纪维带走,薛遥随后也被带走。“诸位卿家请继续用酒菜,别减了兴致。”皇上以东道主的身份硬撑著场面,使得这段开席后的小插曲尽速落幕,但眼尖的人早看出皇上心思已不在席上,而挂念著被带走的纪维。一旁诸位皇子均面露不悦之色,对纪维能遭受不同的待遇深感忿忿不平。原本兴致盎然的宴会,就在皇上心不在焉,?朝臣无法使气氛热络的情况下,草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