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铜盆放在了院子中央,烧好的艾草香叶水调成水温刚刚好,水中缠上了柔软的纱布兜,用来放置洗浴。院子围栏侧放着一个小火炉,上面烧着铜壶,方便随时加热水,然后院子的帷帐也布起来,厚厚的四面帷帐挡住了冬日的风,只让柔软而珍贵的冬日阳光照在水盆上方。
帷帐四处又生上了炭盆,温暖如春,乳母们这才抱着郡主从屋内走了出来,弋阳公主试过了水,亲自抱着她替她解衣衫,一边笑着和容璧说话:“这孩子虽说先天不足,却省心,不爱哭闹,大多数时候就是睡觉。”
容璧看着公主眉目隐有忧色,知道孩子睡得多其实多半还是先天不足的原因,也只笑着伸手也去帮忙,她也是第一次照顾这么小的婴儿,十分好奇。
只看小郡主呀呀叫着,仿佛也知道抱着她的是生母,嘴角露出了笑容,只伸手去无意识地抓着母亲的袖子。待到小小衣袍解尽,露出了雪团儿一般的躯体,公主将她浸入水中,小郡主新鲜地哈哈笑了起来,伸手动足拍打着水花,显然极为喜欢这桩新鲜的活动。
公主将她放在网兜上,用手托着她的头,轻轻往她柔软胎发上泼水,清洗头发,容璧则伸手替她捉住正在乱动的小脚丫,低头看着那些晶莹脚趾,微微一怔:“咦?”
公主一笑:“是六趾,左足。”
容璧诧异,但公主依然非常泰然:“虽然有些奇怪,但检查过了,每一只脚趾都很正常,幸好是在脚上,平日穿着鞋也还好遮掩。只是如今我也有些犹豫,看看是否在她懂事之前,替她用刀切掉一只,趁着还小,伤口平复后基本看不出,也对她不会有什么影响。”
容璧迟疑了一会儿宽慰道:“若是不影响行走,不必冒险吧?”
弋阳公主道:“若是我自己,自然是觉得没什么。但这事毕竟没发生在你我身上,从前宫里也有胡人的孩子进宫当内侍,听说就是因为眼睛颜色和人不一样,自幼受排挤侮辱,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和人不同,卑下,后来活不下去,便卖身进了宫。”
她微微叹息:“若是从小为着六趾,便觉得自己和人不同,低人一等,来日又在夫婿之前低头,倒不如一开始便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替她处理了。我自己恣意一生,从未瞻前顾后,万想不到做了母亲,竟如此优柔寡断起来。只是这孩子可怜,先天不足身体孱弱,又被生父嫌恶……一切都是我之过,因此只想着她平平安安长大便好……”
她声音柔软,容璧竟十分能够体会她的心情,抬眼刚想继续宽慰,结果一抬眼怔了下:“王爷?”
弋阳转头看到帷幕外郭恕己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他一身铠甲,身上犹佩着刀剑,伸手揭开帷幕,低头看了眼铜盆里正活泼踢腾的小郡主,神情复杂,弋阳公主戒备警惕道:“王爷因何不令人通报?仔细风进来,若蒲不能见风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