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君终於能在恐惧和慌乱中寻回一点理智,机场的救护人员已经把大巴轮下的几个伤者抢救了出来。没有人当场死亡,但是每一个人都伤得很重。好几辆救护车刚刚抵达机场就立刻装载了伤者,转头驶向最近的医院。顾君坐在救护车里,浑身颤抖地守著昏迷不醒的顾源。他的半个身子都血肉模糊,气息微弱,顾君甚至觉得氧气罩下的呼吸器官根本没有在运作。
顾星川的手机拨通了但没有人接。顾君给他发了短信,停了一会又发一条,过了一会又拿起手机再发。她头一次感觉到,这种通讯工具是多麽不靠谱,她怀疑那些短信根本没能发到顾星川手机上。她握著顾源完好的那只手。记忆里宽大温暖的手掌,现在却是无力的。顾君咬咬牙忍下鼻子里涌起来的酸涩感觉,将顾源的手握得更加紧了。
医院距离并不远,一路上几辆救护车风驰电掣,道上的车辆也纷纷让路,不过三四分锺时间就已经到达医院的大门。手术室已经安排好,几位伤者被医护人员以最快的速度送抵了手术室。手术室所在的楼层分割得很清楚,五分之四的场地是手术范围,其余的五分之一便是家属等候区。顾君填写了一些她没细看的单子,寻了个位置坐下来,然後就盯著护士站旁的几排小屏幕死死地看。上面显示的2号手术室内的病人,从“无名氏”很快变换成了“顾源”。
这个时候她才察觉到冷。刚刚一直压抑著的各种感觉都疯了一样冒出来,她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忙把头仰起来。
哭什麽,不要哭。
小时候她和哥哥常常被附近的小孩子取笑是“没妈妈的孩子”“野种”,她又气又急,但身材太矮小,没法在哥哥和他们扭打的时候帮上忙,反而常常因为被打倒而让顾星川慌神。她扯著顾星川衣角哭著一路走回家。顾星川把她护在身边,在父亲问起的时候只说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
顾源总是摸她的头说,不要哭,你哭的话哥哥也会哭的。
现在回忆起来,顾星川好像一直都很少哭。顾君不知道是不是爸爸也会对哥哥说“你哭的话妹妹也会哭的”,但是她知道,身上最痛的一定是顾星川,可他从来不哭,只是一日日长大了,渐渐地能将顾君护在身後了。而一直将两兄妹护在身後的人,只有顾源。
霎时间巨大的恐惧让顾君喘不上气来。这时怀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忙攥著它冲到了安全通道里:“哥哥!”
“你在哪里?我正在回去的路上,别慌,我很快就到了。”顾星川的声音稳稳地传到了顾君耳朵里,反而让她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情绪。
告诉顾星川医院和自己正在手术室等候之後,她就挂断了电话。恐惧并没有减少,但她冷静了一点,拖著步子走回家属等候室,再次盯著2号手术室的小屏幕呆呆地看。
时间过得太慢。但已经有两三个手术室的病人被推了出来,家属等候区里有人冲进来,有人跟著病人离开,也有人在手术室门口拽著医生大哭,最後竟然晕了过去。顾君看得心惊胆战,实在透不过气了,走到安全通道里趴著窗子想远眺一会。
“搭电梯不是更方便吗?”
“我不喜欢电梯里的消毒水味道,还有血腥气呢。”
“可是从六楼走下来,你没问题?”
“讨厌,我好歹也是个运动员。”
“不过这个医院,居然把妇产科设置在那麽高的楼层里,真有问题。”
“这里本来就偏,主要是干部疗养用的。要不是信任这个医生是我妈的朋友,这样我才不来呢。”
“是是是……”
楼梯上传来一对情侣亲昵的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