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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少湖(一)(1 / 1)

宋羚刚上大学就结了婚。他的父亲和女方的父亲是关系要好的朋友。

宋羚其实不想那么早结婚,但是母亲去世的早,是父亲一手将他和妹妹拉扯大。高考前父亲确诊了胰腺癌,他不得不离开父亲的羽翼立马学着生存。

宋羚的父亲叫宋品,在当地是小有成就的企业家。宋品晚年的愿望就是想要一个孙子。他时间不多了,所以宋羚不得不做出牺牲。妹妹才十三岁。

宋羚无所谓女方怎样,既然结婚生子是无法更改的任务,选择一个怎样的人也不是那么重要。

他还记得第一次和女方见面的时候,他未来的新娘穿了一件白裙子,看起来是很温柔的那种女生。他在饭桌上知道了那个人叫齐慧,比他大一岁。

宋羚很努力的试过在第一次见面就建立好感,毕竟是可能共度一生的人,但他失败了,他是真的提不起兴趣。不单指齐慧,对面坐着任何人都不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还没准备好可能是他还太年轻也可能是这场“定制”的婚姻。很多理由。

一个月后他们结了婚。

齐慧很温柔很细腻也很敏感,但宋羚对她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要和女性如何交流沟通、关心她们甚至做爱,除了接触女老师女同学和妹妹,宋羚也并无女性朋友,他觉得苦恼。

后来他去请教朋友,想知道他们如何与自己的女朋友相处,他们告诉宋羚会送礼物,一起出去玩,总是关心,必要时还需要一点惊喜和浪漫约会。

这些实在有点为难宋羚,宋羚想既然结了婚拉近关系的第一步是肉体之间到位,总归不会出大差错。而且父亲急切需要一个孙子,尽管这对齐慧不公平但他别无他法了。宋羚一度觉得自己卑鄙无耻小人作风。

于是过了半个月他和齐慧上了床,齐慧在床上动情的样子又让宋羚感到惶惑,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为了防止奇怪的事情发生戴了避孕套。齐慧在床上抱着他叫他老公,宋羚总觉得不应该这样,这实在不对劲,但一时半会他又想不清楚。

既然第一步并不是很成功,宋羚计划实施第二步,一起去旅行。他带着齐慧去看海,他们做了第二次,没有带套。

第二次的感觉同第一又次是差异巨大,不知是少了避孕套阻隔还是人类本能的主导,宋羚承认在高潮的一瞬间他有心动,假性恋爱——这是他对那种感觉的总结。

他们一起看了海,度了结婚后拖欠的蜜月。

意想不到的是只一次齐慧就怀了孕。当时在吃饭,齐慧将验孕棒推到他面前,他看着两条杠有些愣神。

可能是他没有齐慧想象中表现出来的惊喜反应,也可能是他平淡的表情和没任何改变的动作,这让齐慧有点伤心。

等宋羚注意到这一点后齐慧已经离开了饭桌,但他一开始其实是不知所措的,他并没有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感到兴奋。宋羚觉得忽然有一座很重的山压在他的脊梁,他想自己才十九岁,还想到自己甚至没有恋爱过没做过一切他这个年纪要做的事,一下子就成了父亲。父亲、爸爸,这两个字太沉重了,宋羚还没准备好,他还差的远。

其实宋羚现在回想起那一刻只觉得好笑,年轻的时候总喜欢把路想窄,想得残忍艰难,后来撞了墙回过头才发现也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可怕。他当时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受了怀孕的苦的齐慧,他是个懦夫一直逃避他们之间的关系,逃避见面接触甚至连说话也被他单方面拒绝。

他也一直知道齐慧的父亲重男轻女,齐慧在原本的家庭生活的也不幸福。

宋羚对齐慧有罪。

他的劣根性凸显,他变得胆怯、遇事逃避不知所措。

一直到他的孩子降生。小婴儿好丑,他的舌头一舔一舔,比他的大拇指还要小。

人类的成长真是一个奇迹。

宋羚捏着婴儿的手,这一刻他忽然有些顿悟,他发现当父亲的感觉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新生命总能给人力量。

他要试着和齐慧走下去,不为别的,就当为了他的孩子。

但是他没想到齐慧有点疯了,他看到齐慧掐着婴儿的脖子要将婴儿扔下床。当时他要吓疯了,他跑过去推开齐慧夺回孩子。

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崩盘了。

他没有再将孩子给齐慧照顾,而他要和齐慧谈一谈的念头也搁置到了后面。

一直到两个多月后,宋品的癌症日益严重痛的住院,宋羚想不论怎样至少给爸爸一个交代,他要和齐慧把话说开。而当他接过齐慧下了药的水后这个本来没温情的摇摇欲坠的家是注定要分崩离析。

他和齐慧做了,压着指头数是第三次。宋羚睁开干涩疼痛的眼睛看到睡在一旁的齐慧,昨晚混乱扭曲的记忆搅的他头疼。他只觉得可笑,滑天下之大稽。他又怒不可遏,感觉遭受到了欺辱。

齐慧又怀孕的消息传来,他恨齐慧恨那个孩子。

宋羚这时候二十岁,二十岁真不是一个好时候,他想如果当时他再年长几岁,也不至于让后来的事情变得混乱不堪不受控制。

那个孩子在一年后降生,但是齐慧被确诊了帕金森,她变得健忘呆滞甚至尿失禁。这让齐慧的生父感到丢脸难堪,他要代替齐慧与宋家离婚。

但是宋羚拒绝了,这样做实在很不地道。他雇佣了专门的保姆分别照顾孩子和齐慧,尽管他和齐慧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进展的空间,总归是夫妻一场。

宋羚这时候忙的不可开交,公司学业让他心力交瘁,但他仍会挤出一点时间陪一陪他的孩子——宋少湖,这是宋品起的名字。

宋羚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另一个孩子,婴儿无罪,但大人有罪,他说服不了自己。他甚至都没有抱过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也是宋品起的名字——宋思淼。

一直到宋少湖三岁,他看着长大的小孩要上幼儿园了。宋少湖的一双眼睛尤其像他,宋羚在逗宋少湖玩的时候总喜欢亲小孩的眼睛,一亲就会咯咯笑,很可爱。宋少湖很调皮很聪明,宋羚惯着他,几乎要什么给什么。他有时候恍惚觉得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和他的宝贝一起。

齐慧变得疯疯癫癫,宋思淼被送到宋品身边。

再后来,宋少湖丢了。

20xx年4月14号中午十二点,当司机说没接到少爷的时候宋羚并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他想可能是宋品的人接走了宋少湖,前面有两次也是这样。他本想找宋品确认一下但是被手头的工作打断,结束工作询问也未尝不可。

这个工作时间太长了,直到老师打来电话问宋少湖下午为什么没去学校。宋羚一瞬间有点紧张,他挂掉电话给宋品打过去,宋品说并没有接宋少湖吃饭,他今天一直在和宋思淼一起。

宋羚又问了保姆齐慧今天有没有要见宋少湖,保姆说齐慧睡了一早上刚醒,正在吃东西。

宋羚又立刻去了学校确认,当时的摄像头实在是少,只有大厅,走廊和大门口几处有,他从视频中看到宋少湖背着书包,他的书包带子总是背不好,宋少湖很喜欢上幼儿园,小书包是当时吵着要买的,总是背来背去。

宋少湖从门厅出来,走了一段路出现在大门的视频中,门口家长实在太多了,还有小摊贩,老师管了这个顾不了那个,宋少湖挤在大人堆里像跟棵海草,摇摇摆摆的站不稳的样子,后来不知道挤到了哪里,忽然就消失了。

宋羚不敢置信,他看了十几遍那个视频,一遍一遍慢放,可是像素太低了。

宋羚报了警,警察也看不出来什么,后来又找旁边的商铺里的摄像头,几乎没有一家有。普及率太低,价格又高,那时候很少有人家买这个东西挂门口。这成了死局。

宋品也不敢相信,但他力不从心,除了担心也别无他法。宋羚熬了几天几夜,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回到别墅他听到齐慧在叫,齐慧这段时间总间歇的清明,她听说了宋少湖丢了,她和宋羚大吵一架要离婚。宋羚不能理解为什么齐慧恨宋少湖却还要装作很爱的样子,大哭大闹,以此显得她并不是那么特殊——一个不爱孩子的残忍母亲。

后续一周仍然毫无进展,宋羚答应了齐慧,他们离了婚,齐慧回到了自己家,等再次听到齐慧的消息她已经在蛟山上的庙里。

宋少湖在宋羚的记忆里就像一场梦,突然的来又突然的的消失。失眠的时候宋羚总会一遍一遍想他的宋少湖他的宝贝是记忆虚拟的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他的感知变得迟钝思维时常就会很混乱,潜意识在告诉他他这样不正常,但是宋羚别无他法。

宋品第一次当着他的儿子的面流泪,宋羚看上去被苦难侵蚀透支,失去了精气神。

这不是他的儿子。宋品想。他的儿子是坚定的温和的富有希望的,这不是他的儿子。

宋品已经被癌症折磨变成了一具骨架,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捆绑了儿子的人生,他是儿子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宋羚看着父亲哭有点难为情,他有点困惑。宋羚是很清楚宋品和宋少湖不亲,由于个人私心他不太喜欢总带宋少湖去见宋品。所以他困惑以他的了解宋品绝没有那么多情到为了一个不亲的隔辈孙子哭泣,他自己都要死了。

直到宋品抓着他的手说他做错了爸爸对不起你的时候,宋羚才恍然大悟。

但是迟来的忏悔已经毫无意义,宋羚已经完全将自己的生活重心转移到了宋少湖身上。他忽然觉得好疲惫。

自宋少湖丢了后他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做噩梦、半夜因为心悸哭醒、直接失眠或者逼迫自己通宵工作,他一直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他觉得自己倒下他的宝贝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但是这一刻猝不及防席卷而来的疲惫让他胃部痉挛开始干呕。他握着宋品的手呕了一些胃液,他的嗓子火辣辣的痛。然后大颗的泪水滴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他的口里泛着酸苦的味道。

他父亲的一句对不起就击垮了他。他父亲总能知道他的心病。

宋羚吐过后有些晕,猛地发起高烧睡倒在宋品床边。

宋品这时候觉得自己早点死了好,他是一个自私的不称职的爸爸,他变成了宋羚的累赘。

宋羚高烧了两天两夜,他什么都没有梦到,除了黑暗就是黑暗,猛地睁开眼睛也全是混沌。

终于退烧后他的神志清醒过来看到站在床边的小男孩,拥有一张和齐慧相似的脸。这是宋思淼,宋思淼有点胆怯的和宋羚对视,虽然是亲生孩子但宋羚实在陌生。

宋羚有点愧疚,他勾了勾手指示意宋思淼过来,宋思淼小小的,往前走了几步抓住他的手指。

小孩子的手柔软的,温暖的,还有点汗。宋羚本来干涩疼痛的眼睛无意识的一刹就落下眼泪,他想宁愿自己下了阿鼻地狱也要他的宋少湖平安。

宋羚哭泣的样子有点吓到宋思淼,宋思淼知道这个躺在床上的人是他爸爸,但他很少见到他爸爸,妈妈也不多见,他一直和爷爷在一起,爷爷一直在生病所以准确来说和保姆在一起。他觉得自己有点怕爸爸。

宋思淼想收回手,但是被宋羚抓住,宋羚问他想不想要个伴,宋思淼还不能理解伴的意思,但他点了点头。

宋羚将宋思琪带到家里的那个月,宋品就死了,宋品在宋羚最后的记忆里是包着皮的骷髅。他的曾经的伟岸的爸爸,在他的眼前闭上眼睛失去温度。

宋羚半年里失掉了两位至亲。

他过得痛不欲生,他因为结婚失去了他还没开始就死掉的青春,因为孩子走丢失去了他的生活意义。

宋羚是怨过宋品的,但一切都似乎尘埃落定。

他去看心理医生寻求帮助,也以寻找宋少湖为他一生目标。不过幸运的是他有钱,而且公司欣欣向荣。

宋羚在那个冬天发下大愿,他跪在蛟山的庙里望着巨大的佛像,这实在不是他熟悉的事情。他把香举过头顶,跪在蒲团上,佛祖明鉴,宋羚像所有发愿的人一样默念,佛祖明鉴,我宋羚罪孽深重,害妻害子害父,请千万祝我宋少湖平安,我愿一命抵一命。最后深深叩首三下。

宋思淼和宋思琪日益长大,宋羚突破三十的时候很焦虑,他觉得离自己二十岁过去了太长时间,他的宋少湖变成了什么样子?过得好不好?想没想到他?如果路上遇见会不会认出来他?

他的朋友基本都结婚了,妹妹也有了男朋友。他们都在劝他放下开始新生活。宋羚听到后总会苦笑着摇摇头,他这辈子是做不到了。

而且他还拥有了一个很坏的品行,他学会了打孩子。宋羚也想不起来具体是哪一天开始,等他细细算起来他已经用皮带或者教鞭抽了宋思琪和宋思淼好多次。

他的两个儿子在这个家里相依为命。

宋羚从未放弃过寻找宋少湖,甚至一度成了惊弓之鸟,哪里有相似的孩子不远万里他都要去亲自看看。他魔怔了。

直到那个家政的到来。

宋思琪和宋思淼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宋羚想的是宋少湖应该是十八岁。十八岁的宋少湖有没有吃蛋糕,有没有小小的庆祝一下。

他在六月二十四日一个人吃掉了一整个蛋糕。因为消化不良半夜吐个半死。宋羚当时趴在马桶上哭,他觉得自己就应该和呕吐物生活。

他只是很自然的扶了一下梯子,没什么其他意思,打工的都不容易。但当那人和他对视,宋羚的脑子里轰隆炸成了碎片。

天底下除了宋少湖难道还有和他这么像的人吗?难不成老天在和他开玩笑?

宋羚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个人,都说近乡情怯,虽然不是近乡但宋羚情怯,他不敢。

他只能在那人临走的时候问一下他的名字,他说他叫唐河。

宋羚想如果是他的宋少湖不会认不出他,但宋少湖丢的时候才三岁,三岁能记得什么呢,连他自己三岁之前什么都不记得。

宋羚看到了希望,有了希望一切都会有转机。他吩咐保姆明天还需要请那个家政来,不用安排过多的事情,房间呆着就好。

唐河的脑袋从窗户刚探出来宋羚就看到了,这个男孩子很瘦,瘦的有些营养不良,但是又很干练,很好看。

那双眼睛望着院子里的吃的看起来渴望极了。宋羚从人群里脱身剜了一块蛋糕,他绕过桃树递给唐河。

唐河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他的心里一阵一阵酸酸的,然后剧烈跳动起来。他下流无耻的感到自己硬了。

“吃一点吧。”宋羚将盘子递过去。唐河说谢谢。

他不知道要聊点什么,随便说了点什么,后来他忍不住的说“我们两个很像。”宋羚不觉得自己冒犯了唐河,他还有点期待唐河的反应。

唐河开玩笑说是他的私生子。

这一刹那宋羚想他的宝贝十八岁应该和唐河长的差不了多少,但是得再胖一点,健康一点。

他承认吃唐河蛋糕这个举动有他默认的暧昧掺杂,他实在太过于渴望唐河就是他的宋少湖。

晚上他将唐河带到那个房间,在没有确认身份的前提下这么做有些欠妥。但宋羚憋不住了,唐河实在让他心烦意乱。

唐河也在有意识勾引他,这个男孩子的惹人无限纵容的样子,太像了。

宋羚后来回忆与唐河的重逢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性去的,后来性被具象化成爱情,他们的亲情被另化。

第二天他推开门那扇门唐河已经走了,剩下的一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唐河。他想托人去调查唐河,又打消了念头,自己要的人得自己去寻找答案。

唐河看起来很辛苦,除了家政还有兼职,每天会起的很早搭着公交去打扫卫生,中午要马不停蹄端盘子晚上还要值班。

宋羚像个变态坐在车里观望着唐河。

会是宋少湖吗?他想。

这么辛苦的努力的瘦弱的,会是宋少湖吗?宋羚有些不敢面对,如果后面知晓了身份他的宝贝还会和他在一起吗,会原谅他吗?

那天他正好在办公室,秘书说有一个家政打了电话到前台,说是找他。

宋羚立马叫前台把拨过来的号码发给他,他打了过去,唐河哑着嗓子说他发烧了。

宋羚闯了两个红灯开着车来到唐河住的地方。他也顾不得地方小破脏,看到红着脸睡着的唐河他的嗓子发紧鼻头发酸。

他止不住自己的感情,那些原本是飘着的没有着落的线扎进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勒进皮肉卡进骨头。他压抑太久的感情急需一个宣泄口。

宋羚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让人抽了唐河的血加急做了亲子鉴定。唐河安静的躺在床上,宋羚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他一身伤,心口上萎缩的丑陋疤痕尤其刺眼。

宋羚最后下作的偷偷吻了吻唐河的嘴唇。

不管结局怎么样,他都离不开唐河了。

半夜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宋羚紧张的在医院楼道打开聊天记录,点击文档。

页面转了几个圈,大喇喇的刺进宋羚眼睛。

亲子鉴定结果报告电子版

一、年度:20xx年第一次

二、项目与编号:生物基因类dna亲子鉴定xxxx

三、鉴定结论:根据dna亲子鉴定结果,甲方与子女个体之间基因多态性位点qq、ww、ee等共21个位点相符,基因相似度指数为999999%。根据全球人口基因频率分布资料,两者为父子亲属关系。

综上所述………

宋羚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他开始耳鸣恶心心率飙升。他的宝贝,活的这么苦。

他几乎要哭瞎自己。两道泪痕好像要将脸冲出两条沟,被泪水反复摩擦成了划痕。他憔悴的像家里人死绝,路过的人同情的可怜的看着他。

宋羚大悲大喜,他站起来世界在旋转。还不能倒下去,他想。他换了衣服洗了脸稍微收拾了一下回到病房,唐河顽强的生命力已经醒了过来。

他发过烧后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自己。

宋羚曾预想过很多认亲场景,抱头痛哭,或者他跪下求他的孩子原谅,最不济就是孩子不想认他但他不会放弃。

从没想到会是这样。他的眼睛变成了两个窟窿,纠结痛苦从窟窿溢出来,涓涓细流。

唐河让他睡会,他躺在唐河身边,唐河的手抓着他。医院的被子是消毒水的味道,但他还是睡着了。就这样吧,宋羚想,就这样和他在一起,不择手段捆住唐河,永远都不分开。

宋羚又失态了,他也没想到。

他用皮带抽宋思琪,他觉得自己得了疯牛病,不受控制胡乱发脾气。但宋思琪的羞辱更让他恼羞成怒。

而宋思淼身为哥哥不仅没有制止宋思琪并且放任不管,他让宋思淼也跪下反省。

唐河的身体热热的,蹭到他身边,贴着他的胳膊时不时还勾他,这是宋羚第一次产生上床的念头,他要把唐河关起来没完没了的和他做爱。

宋羚知道唐河失去便利店的工作,他默许宋思琪这么做,他想让唐河来找他,求他让他帮忙,但是唐河没有。宋羚坐在车里望着迷茫乱走的唐河,为什么不来找他呢?他有些烦躁的抽着烟。

他和唐河的关系只能是爱情,亲情绝对性的在这之下。爱情,宋羚贪婪的一遍一遍描摹唐河的样子,爱情。爱情的地基是尊重。宋羚懊恼的抹了一把脸,他被激素蒙了眼,变成了个蠢货。

唐河不属于任何人,尽管宋羚想把心掏给他,但唐河有自己的路要走。

最近宋羚的公司有个大单要谈,需要坐飞机到澳大利亚。也算是给唐河和他自己留一定的时间。

当时半夜友人给他打电话,说他的小朋友看起来状态很糟糕。宋羚乱想了很多事,出车祸,摔跤,发生意外……项目也算接近尾声,他半夜订了机票往回赶。

又住院了。宋羚看到躺在床上裹着石膏的唐河,他几乎要失声,难过的说不出话。他觉得唐河是怨他的。这不是宋羚要看到的结果。

唐河倚在他怀里质问他的时候他几乎立刻明白唐河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但宋羚还没有做好准备,他是个懦弱的人。

直到唐河看到了齐慧。

当他倚在门口对自己笑的时候宋羚有些不敢直视唐河。他觉得唐河不听话,他打破了他一直维系的平衡。

但是唐河比他勇敢、坚定,唐河说想和他做爱。宋羚唾弃自己是懦夫,他不如他的宝贝。

唐河的身体是潮湿的,像雨后泥泞的湿土地,土地敞开怀抱他陷进去,他又好像掉进海里,黏腻的窒息感淹没了他。

宋羚附身吻着那些疮疤,他至今没有问过这些具有苦难象征的符号的来源,但他像个瘾君子,他一遍一遍亲过去,舔舐它,然后偷偷的哭起来。

他们的成了一对真正的恋人。

宋羚承认他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宋思琪和宋思淼在他的影响和威压下变得极端自私而且懦弱。宋羚必须接受他的失败。当唐河望着他说他愧对父亲称呼的时候,宋羚几乎秒懂了他的错误,他过得过于自我,喜欢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他忘记了宋思淼和宋思琪是一个个体是一个健康的能自理会思考的人。

他十几年来似乎没有成长。宋羚颓唐的弯下脊柱,他有点失去信心。会惹人厌烦吧,他自我憎恨。

直到晚上唐河猫在他的怀里,唐河总会勾的他忍不住。他将唐河抵在床头,床被撞的晃起来,唐河骂他老不死。

“宋羚。”唐河哑着嗓子叫他,他们做了几次,地上扔着避孕套。

“嗯。”他抱着唐河,唐河太瘦了。

“在我这里你怎样都好,是人会犯错,有时候陷入错误的圈套不自知,也没有其他人纠正。其实这样的人很惨很孤独,所以……”唐河迷迷糊糊的嘟囔,他困的睁不开眼睛,“”我的底线永远是你……”

宋羚看到唐河闭上眼睛,已经轻轻打起了呼噜。他将额头抵住唐河的额头,是了,他看到唐河左眼卧蚕处很小很小的痣,只有靠的很近才能看清楚,宋少湖也有一个。他亲了亲唐河的眼睛,悄悄说了声谢谢。

不论怎么样都谢谢,谢谢他原谅自己,谢谢他再次来到身边。

宋羚看到唐河为了唐诚哭泣,他想问唐河如果他死了唐河是否也会这样伤心,看起来很失望的样子。

但是宋羚不敢,很扎心的问题。

没有经过唐河的痛苦他没有资格置喙唐河的任何问题,这是不道德的并且专横的,唐河会讨厌他。但宋羚阻止不了自己嫉妒唐诚,那个素未谋面的唐河的哥哥,轻而易举赚取到了唐河的眼泪。

唐河在二楼像一只折翼的精灵掉下来,宋羚的脑海里回放着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宋羚望着天又有流泪的冲动,泪腺不受控制的喷发出眼泪。他的宋少湖是一颗坚毅的小树,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中永远能扎根活下去。

又过了一年,唐河有了新的身份证,现在他可以去任何地方。

“唐河,”宋羚接唐河下课,唐河在成人学校学习,准备考大学。

他看到唐河正在和同学告别,唐河背书包还是总背不好,书包带子一边长一边短。

他每天都会来接唐河,买一束花或者一些好吃的,然后在车上接一会吻,最后回家。

唐河看到宋羚站在不远地方,宋羚尽管极力保持但还是能看到被岁月侵蚀的痕迹,他的眼尾纹是时间镌刻下来的很性感的地方。

唐河向宋羚奔过去,人生就是起起起落落落起起起起起起起起,他一直这么没觉得。

“想吃什么?”宋羚接过书包放到车后座,唐河已经窜进副驾。

“吃……”唐河眨了眨眼,宋羚装不知道。

“又不想写作业了?”宋羚笑着说。

“滚。”唐河从后座取了今天的一束玫瑰。

“来。”他扯着宋羚的衣领吻上去,宋羚又咬又啃,吸的他舌头发麻。

“我爱你,宝贝。”宋羚说着捧住唐河的脸使劲亲了一口,发出了很重的声音。他看到唐河红了脸,这真不常见。

“知道了!”唐河说的很大声,“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老公我也爱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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