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罕似意外,挑了挑眉,嘴角边那一丝不曾隐去的笑展开来,难得地牵到眸中,冲那钦双手抱拳,哑声道,“多谢五哥。”
那钦僵了一僵,“嗯”了一声。
兄弟二人又默声坐了一刻,行营各处已是陆续起了灶火。天要亮了,看着远处袅袅的白烟,那钦脑中立刻又涌上一堆杂七杂八的事要安排,双手撑膝站起身,“去歇一会儿吧。”
抬步离开,将才未吐尽的话都咽了回去。他想说:回去把亲成了吧。一刻顿住,觉得自己想给老六指路有些愚了。成了亲又能如何?兄弟中最疼小妹丹彤的是老六,十七八岁正是年少轻狂、叱咤风云之时他就收养了狼娃小诺海儿。老六这个男人,还未近过女人就已经会当爹了。两年前又将狼群中扒来的小东西认作义子,听四哥说,他视若亲生,同榻而养。父子情深早通了心意,那两岁的小东西竟也是听力非凡,真真与阿爸一脉相承。
今生,他怎能无子?
嫁给他,她就得一辈子看着他和旁人过。临死前,她那一滴泪滴进了那钦的心坎儿里。他不能再去追究她于老六是被迫还是日久生情,是恨,还是怕,她是他的女人,只要他活着,她似乎就已然圆满。只是,骨子里她还是那个清清如玉的江南女孩,能承受这许多的生死劫难,可究竟又能有多少的心力来承受往后那永远失去、岁月无尽的煎熬?那钦突然有种按捺不住的悔恨,那一刻是不是该放手让她去,至少那时她心里那男人是她的……
……
兄长离去,留下他独自一人。赛罕拿起脚边的酒袋扬起脖子灌了一口,炽烈的酒在胸口炸开,熟悉的滚热烫入心肺。浓眉紧蹙,享受着那只是突如其来的一瞬感觉,不过一刻,整个人都清凉了下来。展开眉头,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他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
帐中只留了一支小烛,撑不过一夜,恍恍的光努力挣着已是疲惫不堪。来到榻边,看那安静的人儿窝在棉花堆里,歪着小脑袋蜷身偎在他枕边。他笑了,轻轻坐□,撑了肘端详。苍白的小脸侧躺越显得,眼周的黑晕越发明显,鼻梁与眼窝处漾漾的映着光线,仔细看,攒了好大一颗泪珠,烛光里满满的,晶莹剔透。他伸出手指,轻轻捻去……
轻手轻脚地褪去衣衫,打开被将那一阵冷气下瑟瑟的小身子卷入怀中。贴了软软的人,心好静,争斗与搏杀都灭去,又是崖口下小窑的安宁。彼时狼群围困,心里头的恐慌一直缠了他很久,好些话为了男人的面子不曾对她说过,如今,倒没了说的去处。此刻,心头只有四个字:敬谢苍天……
倦意袭来,他闭了眼睛,抱着她,安安稳稳地睡去。
……
押解起行,百骑卫队将“人犯”拥在正中,紧紧护佑。队伍浩荡,铺展开足有数里,却这人马精干,行进起来速度利落,不过半日已是走出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