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对那天记得很清楚。
头发近乎全白的老人,撑着一把黑雨伞,走进那个老旧的院子。
他站在灵堂前,起初不发一言,只盯着那张灰白的照片看,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深情的注视着那张老人年轻时的照片。
遗像上的人,年纪大约在十几岁,微微抿嘴笑着,温润腼腆,一张俊秀的脸,带着些许书生气,无害而让人心动。
都启森仿佛自言自语的,喃喃说着:“我负了你,也害了你。如果到了下面,你应该也不想见我吧。”
追悼词是都启森写的,但是实际上,他还写了另外一份,他并没有读给别人听,只在晚上守灵的时候,他对着那张遗像轻声读着,好像读给挚爱的情人听,动人而深情,被偶然路过的陈言听见。
那天过后,都启森就病倒了。
陈言没有去过问,也不想去过问。
心底上,他厌恶着那个人,是他,给不了那个老人一份爱,让那个老人受了一辈子的苦,而他,荣华富贵一生,儿孙满堂,享尽天伦之乐。如今人都没了,再来如此作态,又有什么用?
他们的爱情,最初是美好的,然后是苦涩的,最后,这个苦涩的果子让那位老人苦了大半辈子。他们的爱情,如此不堪一击,从一开始的憧憬,到后来的支离破碎,仿佛过家家般,是一个笑话,然而,却又会让人唏嘘。
当一个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和一个为了前途放弃爱情的人在一起,注定没有结果。
因为当他为了你放下一切的时候,你却是可以为了其他的任何一件事,放弃他。
也许这是另外一种爱情,苦涩的,痛苦的。他爱的更深一些,他就要更心痛,更容易被伤害。
后来,电视上都在报道,房地产大亨患重病,赴国外治疗,据其秘书透露,是心中郁结。
不过这与陈言都无关。
几天后,确定了市第二监狱的探监时间,陈言踏入了这个他并不愿踏入的地方。
系统可以让他挽救齐家,但是却不能让他挽救耗子。
他只能看着那个陪他喝酒,骂他傻的青年,走向黑暗。
心里的痛苦,又有谁真能体会到?
“你瘦了。”
陈言听到自己说了这么一句。
他看到隔着一层厚重玻璃,耗子拿着电话的手都有些不稳,微微颤抖着。
“你都知道了。”耗子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好像没有光亮。
“如果不是大爷头几天告诉我,我现在还不知道。”
耗子笑了一声,他捂住了眼睛,咧嘴,“还是让你知道了,本来我想就一个人离开得了,省的也让你这个家伙伤心。”
“喂,你家的小朋友哪里去了?怎么不见他?”
耗子之前就知道陈言和齐淮阳在一起,他第一次听到陈言提起的时候,甚至把把嘴里的酒都喷到了陈言的脸上,满脸的不敢相信。
“当然是上学,高三学业格外繁重一些。也就我,请了个假专门来看你这个傻蛋。”
陈言笑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