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坠是椭圆形的。
纯银边框上镶着一圈碎钻,中间是大尺寸的深蓝色切割水晶,薛薛上网查过,那是薛琳的生日石。
她的母亲出生在拂堤杨柳醉春烟的季节,自幼就生得眉清目秀,聪慧非常。
虽然姥姥和姥爷很早便将女儿的照片都收了起来,可曾有一段时间,薛夏格外想知道母亲到底是什么样子,便趁着两老一同出门只剩自己顾家的时候,翻箱倒柜地从杂货间的壁橱深处找到一本相册。
那年代相机并不普及,甚至可以称得上奢侈品。
更何况在乡下地方。
然而薛琳的相册却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纪录,一直到了她高中毕业,即将前往外地念大学的十七、八岁。
可以看出,两老对于女儿有多么疼爱。
薛夏那天一个人坐在姥姥姥爷的房间里,小心翼翼地捧着相册,一页页地翻,一张张地看,看薛琳从玉雪可爱的糯米团子到成为一名亭亭玉立,将青春年华的美好尽数写在身上的二八少女。
由于太过专心了,她连姥姥和姥爷提早回来的进门声都未听见。
“夏宝?”
薛夏来不及将相册物归原处就与因为找不到孙女而焦急的刘兰花打上照面。
“姥姥!”
她慌慌张张地样子让刘兰花觉得好笑,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却注意到薛夏试图往身后藏的相册。
褐皮封面上满是岁月的痕迹,曾被日日夜夜泪流不止的自己翻来覆去地摩娑,哪怕已经许久没有再见到,刘兰花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什么。
笑意当即凝结,随后碎成了片片。
那是薛夏第一次在姥姥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复杂到,就连后来薛夏长大成人,在冷漠的社会中摸爬滚打,尝尽酸甜苦辣,也很难完全感同身受的理解。
也是从那之后,薛夏不再缠着两老问自己的母亲。
她敛起所有的好奇与向往。
相比起一出生便抛弃女儿的薛琳,尽心尽力将自己养大的姥姥和姥爷才是真正的亲人。
薛夏这么想着,却始终很难释怀。
一如对魏迟年不告而别的放不下。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大概也是血脉相连的证明。
薛琳和薛夏,一样的倔强,一样的执拗,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即使不外显也不曾消失过。
而薛薛正握着的这条吊坠,是薛琳在离开前放在襁褓中的女儿身边的。
刘兰花等薛夏稍微懂事了些,便将这条吊坠交给她自己保管。
薛夏为什么会对素未谋面的母亲还留有孺慕之情,也有很大一部分根源于此。
她总觉得薛琳不是真的抛下自己。
肯定有些原因让她不得不这样做。
至少不会是因为街坊间谣传的那样,纯粹的自私和衝动。
然而随着年龄渐长,见识打开,薛夏也意识到自己儿时的想法或许真的太过天真了。
毕竟薛琳将嗷嗷待哺的女儿扔给家中老父老母,不管不顾不知所踪几十年,连一通消息都没有发回来过,实在很难让人给她找更多的借口。
有时候薛夏甚至会想,会不会薛琳已经不在这世界上了,不然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如此狠心且决绝的地步?
或许,姥姥和姥爷也是想到了这种可能,这才隻字不提薛琳。
但不论如何,这对薛夏来说是从出生到死亡都没有被解开的问题。
而现在……
薛薛在将吊坠系上和收起间,选择了后者。
她有预感,离答案揭晓的那天已经不远了。
但在那一天真的到来之前,她发现,自失而復得的激动过去后,自己的情绪波动已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或许薛夏也明白了,现实有时候可以比想象的更不堪、更残忍。
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收纳盒,薛薛将吊坠放进去,然后毫不留恋地盖上。
一如薛夏对薛琳的感情。
“妳最近很不在状态啊。”
“对不起。”
陈一蓉头疼地看着薛薛。
“得亏这次客人及时发现,不然刷错卡可不是只有表面上的麻烦而已,还会让人觉得我们很不专业也很不敬业。”
“我知道的,对不起陈姐,我下次一定会更小心。”
闻言,陈一蓉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气氛一时僵住了。
陈一蓉盯着薛薛,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询问:“是不是在感情上出了点问题?”
薛薛一愣。
“之前我们柜上有个小姑娘失恋的状态和妳现在一模一样,后来没多久就辞职了。”她叹了口气。“要我说,妳们都还年轻,失恋其实没什么,人要学会往前看,也许更好的对象还在后头呢。”
话落,陈一蓉想到薛薛的对象是谁,又赶紧补上一句:“当然咱们总裁很好,但不见得适合妳啊。”
薛薛听出陈一蓉是想劝慰自己。
她笑了笑。
“我们感情没什么问题的。”
陈一蓉显然不太信这话,不过她知道薛薛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也就没再多言。
“成,妳心里有数就好。”顿了顿,陈一蓉接着道:“我记得妳之前不是积了不少假吗?人事那里快要结算了,假放着不请白不请,我觉得妳可以休息一下调整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