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葵的出现,于薛知幼来说,就像一道曙光。
少女义正词严的将在场的人通通骂过一遍后,主动走到薛知幼面前,伸出手。
那隻带着知名轻奢品牌腕表的右手白皙娇嫩,纤瘦漂亮,薛知幼怔怔瞧着,眼底浮现强烈的自卑感,直到林庭葵嚷嚷着:“快呀,再不回去等会儿要打钟了。”她才迟疑的握了上去。
林庭葵眼中没有一丝鄙夷和嫌弃。
“欸,妳的裙子都脏了,我刚好还有多带一条,等下到置物柜拿给妳?”
薛知幼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林庭葵的意思。
自从再次回归校园以来就甚少收到善意的薛知幼因为这一句话眼眶发热,鼻尖酸涩,直到被对方拉着往食堂外走,她才木楞楞的,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低“嗯”了声。
接下来半个学期,薛知幼和林庭葵同进同出,每每有人欺负薛知幼,林庭葵总会在第一时间跳出来保护她。
就这样,本来对林庭葵突如其来的善意感到惶恐不安的薛知幼也渐渐敞开心扉,打从心底接受这个朋友。
改变是在无形间发生的。
当薛永华和叶雯出差回来,发现女儿似乎变得愿意主动亲近他们,也不再是平常畏畏缩缩的样子,为此感到惊喜的同时,也尝试着问薛知幼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薛知幼没有隐瞒,把林庭葵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父母。
女儿终于交到好朋友,两人自然开心。
倒是一直安静扒饭的薛知念闻言嗤了声,颇是不以为然地道:“别到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在傻傻的帮人家数钱。”
“薛知念!”
“哼,不识好人心。”
少年耸耸肩,继续啃排骨去了。
薛知幼没想到的是,薛知念真的一语成谶了。
林庭葵的确表现的没有任何破绽,直到高二分班,她们一人选了理组,一人选了文组。
“唉,可惜以后不能和妳一起玩了。”
闻言,薛知幼愣了下。
“那……我也选理组好了?”
这话纯粹随口一说,薛知幼成绩普通,是物理和数学苦手,反之林庭葵则在这方面格外有天赋,高一就是被物理老师钦定的课代表,高二不出意外会参加泷市的物理竞试,争取免试名额。
没想到听她这样讲,林庭葵的身子顿时僵住了。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急躁,林庭葵亡羊补牢道:“反正就在隔壁楼而已,我们还是可以经常碰面啊,而且知幼妳的英文成绩那么好,不念文组真的可惜了。”
末了,还有些欲盖弥彰的寻求薛知幼的同意。
“对吧?”
薛知幼安静地凝视着她,好半晌后才轻轻点头。
林庭葵悄悄松了口气。
其实从那时候开始,薛知幼就隐隐察觉到什么,不过当猜测成真那一刻,被背叛的绝望仍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压垮。
“为什么要跟她玩?因为在她旁边,不觉得我很漂亮吗?”林庭葵用一种薛知幼没有听过的尖刻语气道:“看看那体型,啧啧,和她走在一块儿,路感觉都变窄几分了呢。”
“而且妳们不知道吧,她家还挺有钱的,这隻腕表就是她送我的生日礼物。”卷着自己新烫的头髮,林庭葵在众人钦羡的目光中,沾沾自喜地接着道:“之前我跟我男朋友说要买个轻奢品牌,他就磨磨蹭蹭的,结果我不过和薛知幼提了一次,她直接送我上一檔的牌子。”
“有钱就是不一样啊。”
有人发出一句感叹,可同样有人酸溜溜的。
“庭葵,妳这算不算诈欺啊,明明嫌弃薛知幼嫌弃的要命还为了要跟人家讨东西装作好姊妹的样子,不恶心吗?”
“什么诈欺?”林庭葵眨了眨眼,样子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我这是日行一善好吗,不然薛知幼多可怜呀,都没人理她。”
“日行一善还有要收钱的吗?”
“收那钱可不因为日行一善,是我的心理赔偿费。”捧着心,林庭葵软软糯糯的道:“不然天天都跟她处一块儿,我怕我也会变得跟她一样嘛。”
薛知幼怔怔地听,隔着教室的门,林庭葵和新班级的同学们炫耀、嘲笑自己有多好“骗”。
到后来,耳朵彷佛塞进一团厚厚的棉花,闷的人难受。
脑子嗡嗡嗡的响,薛知幼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继续待在学校。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味道,她知道那是林庭葵惯用的香水,平时闻着清香淡雅的气味,此时却刺激的薛知幼脑壳发疼。
双腿像灌进了千斤重的水泥,每走一步都流下满身大汗。
那些熟悉的目光落在身上,薛知幼却已经无知无觉。
她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双目呆滞,动作迟缓,麻木地从口袋中掏出手机。
国产品牌的旗舰款,才刚上市不到一个礼拜就被薛永华当作出差礼物带回来给两个孩子。
嘟、嘟、嘟……
捏紧手机,在薛知幼想把电话挂断的前一秒,叶雯温柔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楚传进薛知幼耳里。
“知幼,怎么了吗?”“……”
“知幼?”“妈……我身体不舒服,想请假,妳可以过来接我吗?”
“现在?”叶雯显得很惊讶。“可是妈一会儿还要和工厂代表见面,妳要不要先去保健室休息下?还是我让司机过去接妳回家?”
闻言,薛知幼闭上眼睛,深呼吸。
“不用了,妈,妳帮我和老师说一声,我自己回家就好。”
明明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可对薛知幼来说,这个声音好像来自更遥远的彼方。
都不重要了。
“妳自己回家?可是……”
“麻烦了,妈。”打断叶雯的话,薛知幼停顿两秒,又低声道了句:“还有,谢谢妳和爸爸,这段时间辛苦了,再见。”
话落,不给叶雯反应的机会,薛知幼直接将手机给关机了。
她转身,往与自己教室相反的方向走。
期间不小心撞到了人。
“会不会走路啊妳!”
薛知幼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本来怒气衝衝的男生顿时哑了。
薛知幼没再理会他们。
男生的同伴见状推了推他:“刚刚怎么回事?突然没力了?”
“什么没力了,你当我是你吗?”男生瞪了对方一眼。“我是被她的眼神给吓到了!”
“眼神?啥眼神还能把你吓到?”
被这问题噎了下,男生搜肠刮肚,总算从自己有限的词汇库里找出合适的形容词来。
“像个死人一样。”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