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一手捂着额头,一手却偷偷拽住穆靖川的衣袖,顺着纹路不着痕迹的往上,抬起的小脸上莞尔倾城。
明明之前当宫女时也见过她笑,但总觉不如今日明媚。穆靖川压下心头涌起的一抹异样情绪,垂手握住袖袍上尚在攀爬的柔荑。
“闲下来若是无事,可以去寻溪斋看书,或是弹琴练字皆可,”穆靖川露出笑容,“还在喝药,少在外面走动吹风。”
云落点头应下,惊喜反问:“嫔妾能去寻溪斋?陛下不在的时候也能去?”
穆靖川颔首,“寻溪斋只是个看书的地儿,你自然去得。”
御书房虽有书房二字,但主要是处理政务,寻溪斋才真正是泽宸殿的书房,穆靖川寻常看书练字皆在此处。
不过说起这个,穆靖川不免道:“既有闲情逸致蹲在树下看蚂蚁,想来琴是练得不错了。”
愿望早已兑现,琴却还没听到一曲完整的,思及此,穆靖川眸中一暗。
“驰海,去拿琴来。”
云落明白穆靖川的意思,但她何惧之有,她真正的水平别说弹入门曲了,哪怕是难如《关山月》她也不在话下,就是按教她琴曲的“师傅”所言,尚缺几分感情。
琴很快就由宫人摆在几案上,云落在琴后坐下,但等正式落手前,还是紧张的朝穆靖川道了句:“陛下,嫔妾献丑了。”
说罢,云落长舒一口气,指尖按在琴弦上,一勾一抹,琴声陡然在殿中响起,婉转却又坚韧,款款而来,又似高山流水,汩汩韵味。
“不错。”一曲终了,穆靖川颔首带笑,但话音一转,“但尚有不足之处。”
穆靖川是故意这样说的,的确,方才的琴曲在指法复杂处虽能听出些微的滞涩,可她才练琴多久,能练至如此境地,已是天资出众。
果不其然,穆靖川话音刚落,就见云落唇瓣紧抿,正襟危坐的坐在琴后,好似呼吸都停了般等候发落。
穆靖川是故意的,云落又何尝不是故意的,她当然能弹得分毫不差,但她才只学了“一个月”,哪怕仅是入门曲就能弹得登峰造极,也实在说不过去。
云落知道自己的水平,可不敢冒称天才。
所以她也知道,穆靖川不可能挑着她这点故意露出的不足不放,不过是逗她罢了。
穆靖川摇头叹气,“提前在朕这儿要了奖赏……”
话才说了一半,云落的眸中就涌上了泪水,摇摇欲坠,仿佛再禁不得半句重话。
被这泪眼一瞧,穆靖川哪还有逗弄的心思,心都跟着化成了一汪水,只得过去给她擦泪。
“朕又没说要以罚抵赏,哭什么。”穆靖川低声哄道。
见穆靖川态度软和,云落才敢抓着他的衣襟落泪,摇头泣道:“是嫔妾不争气,没能叫陛下满意。”
“嫔妾、嫔妾不该在成了陛下的人后就放松,嫔妾错了,嫔妾不会再贪玩。”
“陛下、陛下不要生嫔妾的气。”
哭声带着啜泣,倒也勉强将话完整的说了出来。
好不容易才在他跟前养得爱笑了些,结果才不到一日,又将人惹得落泪。
“朕没有生气,别哭了。”穆靖川将人抱进怀里,安抚道。
他知道云落是奴仆出身,最善察言观色、谨小慎微,哪怕得了他的垂怜也要多加思虑,不敢贸然领用。
原以为有了恩宠能够好转,却不料仍是见他稍变脸色就战战兢兢,生怕这点恩宠如过眼云烟,风吹易散。
穆靖川将人从琴后抱起,吩咐宫人:“去打水来给叶常在敷眼。”
他不喜欢见云落哭,还是笑起来好看些。
“虽稍有不足,但其实已是弹得极好,但这次的奖赏已提前兑现,便不能再奖了。不过——”
穆靖川话音未尽,就见云落止了泪,期盼的看着他。
“若下次有进步,仍可讨一个奖赏。”
穆靖川将云落放到榻上,但她仍是抓着穆靖川的衣袍不敢松手,闻言不敢置信道:“……真的?”
穆靖川点头,“也仍可提前兑现,但只能用在自己身上。”
云落连忙摇头,但瞧着穆靖川的面色,又道:“嫔妾暂时没有什么想要的,现在的日子已是嫔妾做梦都不敢想的。”
云落说这话时语气认真,就连看向穆靖川的眸光都未曾闪动一下。
穆靖川心中一动,抚了抚云落泛红的眼尾,还是被方才吓到了,都不敢提前要奖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