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在心底、甚至始终当作没有发生过的事。
由始至终,他都忘记了那件事,因为不想让它发生,所以就假装它从不存在。
再聪慧的人,也有想要忽视的事情。
萧襄确实冷静理智,可她也不会真的将万俟遥的生死置之度外。在楚国大军进发前,这位女将军深夜来到万俟遥的屋子中,以强迫的态度逼问他,如果留他一人在此,这一局会不会威胁到他的性命。
万俟遥镇定从容地说道:“以我为人质,将军不会妥协;待那东离澜来了以后,我有把握不死。将军不必担心。”
可是他终究没有等到东离澜。
冰冷刺骨的剑刺穿了他的胸口,鲜血顿时喷溅而出,在黑白棋盘上涌现。那绝望的梁国将军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汩汩的鲜血从他的胸膛之中往外流出。鲜血堵在了喉咙之中,从他的唇边溢下。
这一刻,整个片场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那个白衣少年身上。
惨白的面容和无奈的神色,这时候,他竟没有一点的恐惧,也没有一点的痛恨。容栩澄澈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将军,那人将剑拔出,一个劲地呢喃着“这样我就不会死,这样殿下会赏赐我,肯定不会责罚我”。
不过是短短一刻钟后,一个紫衣锦袍的俊美男人便大步走到了这间屋子中。他原本是满脸不耐烦的神色,唇边泛着讽刺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在心里暗自嘲讽自己那个自以为是的师弟,然而等他走到屋子门口时,一眼看到屋内景象,突然笑容僵住,呆傻地站在门口。
那将军见到他,爬也似的跑过来:“殿下!卑职不知这是个计,卑职不知!”
东离澜睁大眼睛,看着那个满身是血、坐在棋盘前的少年。
红色的血是那般的多,蔓延在棋盘之上,令黑色的棋子更加深沉,令白色的棋子鲜艳得刺目。他流了好多的血,脸上和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可是他却微微笑着看着自己,任凭血液浸染了白衣。
那个少年对他伸出手,他说:“师兄,好久不见。”
东离澜的心头倏地一颤,他根本抬不了自己的脚,也根本无法动弹一下。他怔怔地望着屋内那可怕的场景,望着少年,听他遗憾地说着:“当年你离开前,有一盘棋没有与我完结。这世上……咳咳……”
一口血猛地喷了出来,打断了万俟遥的话。
叶桥从未想过,当他真的面对这场戏的时候,竟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
看到容栩吐血,他下意识地便往前一步,用凄厉的声音大声喊道:“师弟!”
容栩又抬头看他。
那样单纯简单的笑容令叶桥几乎崩溃,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痛极,他好像一下子变成东离澜,他恍然间明白,当东离澜看到这一幕时会是怎样的悲痛绝望。明明上一秒还想着怎样羞辱自己的师弟,但是当真正看到那个被他说过无数遍的“给我杀死万俟遥”的结局,真正明白自己即将永远失去这个师弟时,会是多么的心碎无助。
这时候已经不是容栩,只剩下一个万俟遥。
万俟遥温柔地对他笑着,好像一切都还是十年前,他还没有叛出望秋阁,他与师弟喜欢一起下棋。他总是输,师弟总是赢,师弟对他说:“这世上,唯有师兄能与我下棋。”
东离澜却心想:就算只有我又如何,我照样赢不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