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祥和的是傍晚时分的凄厉狗叫声和刺耳的铜锣声,我们几个走出房门,便看到周德宝急匆匆的赶过来,说道:“麻烦几位先躲一躲,事了之后,周某一定赔礼道歉!”
说罢便拉着我们进屋,把我们安置在了位于床底的暗房内。
我没说什么,一切按照周德宝的安排来,有灰孙在外面,我倒是不怕他搞出什么大动静。
暗房大约三十个平方,有桌有椅,还有一铺床,能看出来,周家经常在这里藏人。
外面的狗叫声越来越凄厉,还有人的哭嚎声,暗房上面的房间被人搜查过,我听到了踹门声。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哭嚎声和狗叫声渐渐停歇,似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周德宝却没回来。
大约两个小时后,暗门发出咔哒一声,灰孙瞪着一双猩红的小眼睛钻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我问道。
“堂主,你和我们出来就知道了!”灰孙欲言又止的。
“好!”
我没深问,从下面爬上来的第一时间,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味腥。
“死人了?”我立即问道。
“堂主,你自己看就知道了!”灰孙的眼睛依旧猩红着,面上罕见的露出一抹不忍之色。
我们住的这间房是周家的后院,刚出房门,便看到院门口趴着一个男仆,他身下是一滩血,背部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看样子应该是刀刺的。
随着我们向外走,看到的尸体越来多越,单单是一个周家就有不下十具尸体。
当我走出周家,眼前的惨剧还是让我呆住了。
血色染了半边天。
红的是火,也是血,屯子里到处都在着火,尸体随意散落着,怎么死的都有。
有断头的,有被剖开肚子的,还有被枪杀的,血腥气弥漫在整个村子里,除了大火焚烧房子发出的霹咔声,整个村子没有任何声音,也就是说,村子里没活物了。
走在村子里,我看到了之前给我带路的三个孩子之中的两个,他俩的尸体挂在木头栅栏上,头诡异的扭着,质朴的小脸上带着一丝恐惧。
“怎么弄得?”
我僵硬的转过头,看着坐在我肩膀上的灰孙。
“堂主,你自己看!”灰孙咬咬牙,上了我的身,一副画面也在我的眼前展开。
傍晚时分,一个药膏旗出现在了村口,随之而来的是一大队日本兵。
日本兵迅速占据高位,并将出屯的几条路封上,领头的是一个穿着军官服的日本人,他拄着日本刀站在村口,带着白手套的手向前一挥道:“把周德宝带来!”
“哈衣!”
一个穿着西装的,梳着大背头的男人立正敬礼,转身领着几个日本兵大步流星的向着周家走去。
“王翻译,透个话呗,坂本太君怎么突然来我们宝西屯了?”
周德宝很快被带来,他躬着腰,一副奴才状的问着那个大背头男人。
“不知道!”
大背头冷着脸,摆明了态度。
我注意到,跟着大背头去时是八个日本兵,回来时是四个。
“太君!”
来到村口,周德宝一个躬鞠下,身体几乎成九十度对折。
坂本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拄着日本刀,冷冷的盯着周德宝。
没有坂本的开口,周德宝根本不敢起身,不过一会的功夫,他额头的汗便滴了下来。
“起来吧!”
良久,坂本才开口。
周德宝缓缓吐出一口气,半躬着腰,陪着小心道:“太君……”
“我接到举报,你们宝西屯收留抗联的人!”
坂本一口打断周德宝的话,冷冷的说道。
“冤枉啊太君!”周德宝立马否定,“我们宝西屯您是知道的,无论是交粮还是出劳役,在这十里八乡的,一直是第一啊,怎么会和抗联有联系呢?”
“周桑,抵抗是没用的,如果你开口,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坂本抬起日本刀,架在了周德宝的脖子上。
“太君,我冤枉啊!”
周德宝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冤枉吗?”
坂本阴冷的一笑,向后抽刀,这一次架在周德宝脖子上的是刀刃。
“你们中国人一向奸猾,最擅长的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说吧,这么多年,你给抗联送了多少粮?”坂本盯着周德宝看了半响,缓缓的开口道。
“我真的冤枉啊太君!”周德宝脸上都是汗,还是抱着冤屈。
“周德宝!”
坂本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语气古怪的吐出三个字,日本刀向下一压,血渗了出来。
“太君,太君,我冤啊!”
周德宝一哆嗦,身下一湿,一股尿骚味传出,他被吓尿了。
别的不说,起码在我看来,周德宝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土老财,在他身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你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坂本突然笑了笑,给旁边站着的副手使了一个眼色。
“哈衣!”
副手立正敬礼,随即向前一挥手,一队日本兵跟着他进村了。
鸡飞狗跳,惨声连连,在日本人的眼中,中国人不是人,只是一个物件,稍有抵抗,便是打杀。
从这对日本兵进村开始,惨嚎声就没停止过,枪声也没停止,不是没有人抵抗,但是在成组织的军队面前,个人的抵抗实在是太弱了。
偶尔有村民能够以突袭的手段,杀伤一两个日本兵,带来的也只会是更加疯狂的杀戮与报复。
血在流淌。
火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