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雪滢歪头靠在他心口,仔细聆听着他狂乱不止的心跳。
他错了,在得知?真相后,她?的确自责,但她?不想因为自责离开他,而是?想要用余生缝补前世的遗憾缺口。
她?性子开朗,不会在历经暴风雨后就萎靡不振,反而会勃发葳蕤,直面困难。
“夫君,让我弥补你好吗?”
一声?夫君,让卫湛彻底舒缓了下来。他的小妻子,比他想象的坚韧得多。
加紧手臂环住她?,他看向湛蓝的天空,目光悠然,“不用弥补,不是?滢儿的错。往后,咱们把日子过好就成了。”
宁雪滢闭上眼,“好。”
碧空万里,风柔情长,他们静静依偎在鸟哢虫鸣的喧阗小院。
日光皎皎,云卷云舒,宁雪滢听着男人渐渐平缓的心跳,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夫君。”
“嗯?”
“在船上时,我骗了你。”她?抬起?脑袋,用下巴抵在他胸膛,“我早就心悦于你,在很早很早之前。”
这无?疑是?千帆过尽后最动人的情话,卫湛捏捏她?的耳垂,心起?涟漪,“有多早?”
为了不让旁人听见这个秘密,拿来说笑,宁雪滢勾住卫湛的后颈,借力向上挪动身?体,快要给男人拱出燥火,而她?还是?懵懵懂懂,只顾着表达自己的情感。
靠近他耳畔,她?认真回道:“早在前世。”
卫湛微微眸动,锢在她?腰上的手用了点儿力道,“今生呢?”
宁雪滢想了想,也不刻意讨好,如实道:“不知?不觉中?,夫君信吗?”
“信。”卫湛将人抱紧,更为贴合地相拥在一起?,“夫人的话,为夫都信。”
宁雪滢含泪笑了,咬着他的衣襟问:“真的?”
“你不信为夫?”
“我信。”
不远处,暗暗张望的人们捂嘴偷笑,这对小夫妻就是?腻乎。
后半晌,黄鹂鸣柳,宛转悠扬,淳朴的农家小院依山傍水,放眼望去,泼黛蓊郁,浮岚暖翠。
沈懿行走出房舍,漫无目的地环视着周遭。
心境平顺,可享闲情逸致,人心浮躁,万顷春景不过尔尔。
正在羊圈旁堆草垛的女子擦了擦手走过去,“怎么出来了?刚喝了药该躺着才是。”
因村里郎中?熬制的汤药起了效,沈懿行的面?庞浮肿的厉害,加上一侧脸被包扎,几乎瞧不出原本的俊朗模样。
“我透口气。”
偏僻的村落安逸淳朴,远离尘嚣,可沈懿行有种与世隔绝的落寞感,想要?养好?伤尽早离开。
可到处都是抓捕他的通缉令,一个?朝廷重犯能去哪里?
他也设想过在杀了卫湛后,挟持宁雪滢远离世俗,归隐田园,就像此情此景一样。
这一世,他比前世珍惜那个?女?子。
可眼前的人不是心上人,无法生出归宿感和踏实?感。
“你能带我去附近转转吗?”
看着还未整理完的草垛,女?子有点儿?为难,“这样,你去旁边坐坐,晒晒日头,等我干完活儿?就带你出去。”
说着她走向羊圈,动?作利索,勤劳的身影融在春日里。
客随主便,沈懿行没有异议,寻了个?马扎,坐到了一旁的石磨前等待。
这时,有数十个?官兵陆续走来,叩响了一户户的农家院。
女?子走到篱笆墙前观望,依稀听得几句——
“让家里人都出来接受盘查。”
“家里可有外来人口?见过这个?男子吗?”
“沈懿行,在逃的朝廷钦犯。”
“你与家主是何关系?打哪儿?来?去做什?么?”
女?子扭头,“别担心,是官府在查找逃犯,待会儿?问你的时候,实?话实?说就行。”
据沈懿行的解释,他是京城富商的随从,陪主子乘船南下遭遇盗匪,在打斗中?落水,与主子走散。
女?子没有起疑,只因对方身上有种难能一见的温雅之气,不像是亡命之徒。
沈懿行扣紧膝头,显然?没想到官兵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这时,有两个?官兵走到篱笆门?前,看向院子里的一男一女?。先盘问起挨着门?口近的女?子,得知她是户主的女?儿?后,又?看向坐在石磨前的男子,“诶,哥们儿?,是村里人吗?”
沈懿行坐着没动?,极力保持着冷静,“是。”
女?子诧异地看过去。
官兵又?问:“你们是何关系?伤是怎么来的?”
沈懿行舔舔裂开的唇,定定看着女?子,“夫妻。”
女?子心弦一动?。
官兵看向女?子,用目光询问。
女?子讷讷点头,“是,刚成亲不久,我家男人去渡口送亲戚,被人刁难,挨了拳头。”
因着沈懿行的皮肤太过浮肿,像是换了一张脸,官兵对比过画像后,没有起疑,却在转身时抬了抬下巴,“既然?是夫妻,别总让妻子一个?人做活儿?,也帮着干些。”
沈懿行应了声,目送官兵离开,嘴角浮起笑痕。这张脸虽然?丑,但对他而?言有利无害。
回?到女?子身边,他主动?承担起重活。
女?子还处在惊讶甚至惊喜中?,有点儿?手脚无措,“你还受伤呢,坐着别动?,我自己能行。”
“闲着也是闲着。”沈懿行将草垛堆叠成块状,虽歪歪扭扭的,却动?作麻利,“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更羞了,“丁、丁春杏。”
杏子还没到成熟的时节,但杏花已开,快要?凋谢换作绿叶了。
“春杏姑娘,劳烦你帮我找那郎中?再配几副药。”
“郎中?说,喝完下一顿就无需再配药了,是药三分毒,你脸都肿了。”
“我想要?快些痊愈。”
春杏缓了语速,“急着离开吗?”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沈懿行虽很少沾惹风月,但身边有过几个?通房丫鬟,早已晓事,见女?子如此,不觉淡笑道:“一个?随从,在寻不到主子的情况下,能着急去哪里呢?”
他正扮演着落难的随从,像与不像,全凭春杏的判断。
春杏跟着笑了,双亲在海上出船,哥嫂在镇子上做长工,常年不回?来,留她一个?人守家,时而?会感到孤独,这下好?了,多?了一个?伴儿?,心也跟着踏实?。
“那你就留在这里,想留多?久都行。”
沈懿行颔首,有了盘算,虽卑劣,但自认是迫不得已的。
有了新的身份,又?有了能让面?庞浮肿的药,也算是得了新生。
如此一来,是苟且余生,还是以卵击石呢?
他望着皇城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入夜,良宵好?景,宁雪滢从马车里亲自取来银烛,吩咐秋荷更换一套被褥。
“我跟婆婆说好?了,你和青橘今晚还宿在西卧吧。”
秋荷弯腰铺平被子,笑得一脸狡黠,“知道,奴婢不打扰小姐的好?事。”
和好?如初的小夫妻,还要?你侬我侬,秉烛夜话呢,秋荷可不敢打扰。
被一个?小丫头取笑,宁雪滢使劲儿?睨了一眼,“很晚了,快去睡吧。”
“奴婢告退,祝小姐和姑爷春宵”
话未讲完,余光瞥见一道清隽身影走了进来,秋荷不敢再扯皮,撒丫子跑开。
卫湛不解地问:“她怎么了?”
宁雪滢背对男人整理被褥,佯装很忙的样子,“调皮让我教训了。”
教训的可真凶,把?自己都凶害羞了。卫湛走到女?子身后,几乎没有间距,“滢儿?,一个?多?月了。”
铺床的动?作一顿,宁雪滢知道他在暗示什?么,暗自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轻轻“嗯”了声。
是允许的意思。
卫湛微提唇角,双手搭在她的腰窝上,不轻不重地掐揉起来,“夫人可记起自个?儿?是如何诱引为夫的?”
前世的她,孤注一掷,比今生大胆许多?。爱上的过程,对卫湛而?言,甜蜜带涩,不算糟糕。
酥麻上窜,宁雪滢脚跟变得无力,转身拨开他的手,仰头对视了会儿?,“我记得,像这样。”
说着,她慢慢后移坐到了床沿,习惯性踢掉绣鞋。
可下一步并非爬到床上,而?是绷直脚趾,缓缓上移,挑起卫湛的布衣衣摆,“像这样。”
卫湛眯眸,感受着那只玉足不断向上,大胆又?青涩。
呼吸略重,卫湛附身,单手撑在她一侧。
看得出,她是想用主动?和热情弥补他们之间的遗憾,可他不想让她处在自责中?。
往后,看似平坦的道路上,还有未知的风霜雪雨,有时也需要?得过且过的糊涂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