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推开门便收到舅舅关绍远打来的电话。
出来这段时间,关绍远每天都要跟孟染联系,知道她平安才放心。
“你别嫌舅舅啰嗦,舅舅就你这么一个外甥女,现在外面恶劣事件那么多,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孟染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话,她把手机夹在耳边,一边回复一边收拾画具。
“我不是小孩了舅舅,您对我放点心,再说我现在住的地方很安全,村民们都很淳朴。”
关绍远还是絮絮叨叨,孟染耐心地听他说,嘴角时不时漾出一点笑意,应着“知道了”“嗯”这样的话。
聊得正愉快时,孟染忽然发现画板袋里少了一支笔。
她马上又清点了一遍,确定笔的确不见了一支。
还是她最常用,最喜欢的一支。
那是她认识的一位老制笔师送的,老人家制作画笔50多年,目前已经收山,市面上再难寻得一支。
“舅舅,我有点事先不跟您说了,回头打给您。”
孟染挂了电话,再次仔仔细细地翻遍了整个画材包,依然没能找到那支笔。
几乎没有犹豫,她马上拿伞出门,直奔白天写生的海边。当初孟染选择李阿婆的房子,一是因为这里在小渔村稍偏僻的村角位置,很安静;二则是因为——
这里不需要走太远,便能面朝一望无垠的大海。
往常静谧的小渔村今晚暗潮汹涌。
孟染小跑着来到白天写生的地方,海边空无一人,月亮被浊厚的云遮住,只有微弱的白光映照一次又一次的潮涌。
渔火回港,远处似乎看不到尽头,海面乌沉沉一片,耳边只有呼啸强劲的风。
孟染手持电筒,不断有浪拍打到礁石上,她顾不上打湿的裤脚,弓腰在下午支画架的地方仔细寻找。可画笔太小,找起来不是件容易事。
风越来越大,已经有细小的雨滴落下来,眼看暴雨将至。
孟染沿着海边找了几十米没有任何发现,加上天气持续变得恶劣,她只能放弃,可就在转身要回去的那一刻,她忽地看到不远处礁石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浪打过去,毫无反应。
孟染大着胆子走近了些,愕然发现礁石下竟然躺着个人。
微弱的月光拢着他,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彻底被打湿,看不清长相和年龄。
孟染受到惊吓,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下意识地便想逃。
可背身那瞬,她又停了下来。
今天天气这么差,会不会是哪个村民不听劝告出海,出了事故?
想到可能是附近的村民,孟染犹豫几秒,还是转了身。
电筒的光很快照到一张英俊的男人轮廓。
可孟染无暇去顾及对方的模样,因为她下一秒便惊讶地发现,对方的左肩下有伤口,染红了大块衣服。
“你还好吗?”孟染拍了拍男人,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转身想寻求帮助,可四下黑茫茫一片,因为新闻,今天渔民们都早早地回了家,李阿婆的房子又在偏僻村角,平日几乎无人过来。
酝酿了一天的暴雨这时终于落了下来,海风卷起沙土肆虐,天地间一刹那变得混乱无序。
孟染后背被突然涌来的浪打湿,理智在催促她尽快离开,可她又不忍放任这个陌生人不管。
她摸了摸男人的颈动脉,似乎还有一点微弱的跳动。
这一点跳动无异于黑暗里的希望之火,孟染不知从哪涌出的勇气,用尽全力扶起了男人。
好在李阿婆的房子不远,孟染迎着风雨把人扶进了家,刚关上门,身边的男人便好似花光了所有力气,昏迷到了地上。
孟染察觉男人脸色苍白,分不清是失血过多还是溺水导致,下意识再去探颈动脉,这次竟察觉不到跳动。
孟染马上拿手机拨打了120。
可她却得到了绝望的回答——“小渔村位于山中,救护车即便过来也只能开到3公里外,之后有段崎岖山路不好开不说,进村还要坐10分钟的木船。”
先不说这样的暴雨夜,孟染一个外地游客要怎么去解决这重重关卡的难题。
就算她都解决了,可——
地上的人等得起吗?老天似乎堵住了他向生的路。
有那么几秒孟染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的心重重跳着,有种束手无策的茫然和无助,突然想起从前在大学社团里学过的急救知识,她回神,立刻跪在男人身侧,双手交叠做起了胸外压。
他看着太年轻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孟染做不到就这样看着生命流逝。
数次按压后,孟染又捏住他的鼻子,轻抬他下颌,深吸一口气,往他的嘴中吹气。
男人的唇冰凉,没有一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