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第二日,一早思芸也该是要去给公公婆婆敬茶的。她昨晚原本就是和衣靠在床榻上微微眯了一会儿,也没过多久,天便亮了。
门开了,她只当是玉翠,便半眯着眼道:“玉翠,替我更衣梳洗吧,一会儿还要去奉茶呢。”
掌心一热,却是被人紧紧握住。思芸睁开眼,沈琪一脸歉然坐在她身前。
“你就这么睡了一夜?”
思芸坐起身子不答反问:“三郎,你这一整晚是上哪儿去了?”
“身上带着酒气,怕你不喜,所以便出去散了散,没想却在碧园里头睡着了,真是对不住你了。”
思芸摇摇头:“那倒没什么,只是这乍暖还寒的天气最是易得风寒,仔细身子才是。”
沈琪的双眸中带着复杂的神色,仿佛是怜惜疼爱,又好像是抱歉无奈。思芸也没工夫多去细想,那边玉翠和玲珑进来,端了盥洗用品,过来替他们梳洗更衣了。
好在出嫁的时候,这两个丫鬟一起跟着陪嫁过来,这才令思芸觉得没有那么陌生。
两人整理好了之后,正要一起出门,思芸拉住了沈琪:“三郎,等一等。”
她过去将昨夜搁在桌子上的那锦盒拿了过来道:“昨儿你拿了这东西回来,我也没来得及问你,这是……”
沈琪沉了沉脸,顿了一会儿才说:“这是宁懿郡王送来的贺礼……”
思芸“哦”了一声,将盒子拿给了玉翠:“好好收起来吧,虽说是别人的一番心意,不过咱们也不缺他这些劳什子的东西,平日里就别拿出来了。”
沈琪握了握思芸的手,柔了柔声道:“这样也好。时候不早了,咱们过去请安吧。”
沈老太太坐在上座,沈随和林氏分坐左右。思芸先给老太太请安、奉茶,再然后是公公婆婆。
沈老太太瞧着思芸,一脸慈祥,心里却是感慨万千。她喜欢这个孙媳妇儿,若是没有沈家出的事情,思芸嫁了过来,她现在一定也是眉开眼笑地喝着奉上的茶。可是现在的她,心里却总觉得有些别扭,总觉得是他们欠了思芸的。
老太太将思芸招到了身前,褪下了手上的翡翠镯子戴到了思芸手腕上:“芸丫头,往后你便是沈家的人了。咱们府里虽不再风光,可到底也不会薄待了你的。你同三郎夫妻和顺,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这话听着颇是伤感,一旁站着的玉差一点又要掉下眼泪珠子来。林氏忙道:“老太太,今儿是高兴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芸丫头刚嫁过来,新妇的衣裳还没做上几件,今儿一早,云绣坊的人倒是送了料子过来,玉,你先带芸儿去我屋里瞧瞧去。”
心思机敏如思芸,知道看衣料不过是个幌子,支开自己怕是他们有话要同沈琪说,遂也就点了点头,同玉先走了。
这里只剩下了沈随夫妇、老太太和沈琪四人之时,沈随看着琪,低斥了一声:“跪下!”
琪跪是跪下了,可心里不解,抬头问道:“父亲,孩儿做错什么了?”
“你做错什么了?”老太太的语气也甚是严厉,咬着牙气恨道,“三郎,你同我说,昨晚上你歇在了哪儿?”
“我……”
“你呀!”老太太狠狠地将手中的拐杖杵着地,气道,“你当我们都是老眼昏花糊涂的吗?你昨晚上是跑碧园去了!三郎,芸儿是什么人?她不光是你的妻子,还是咱们沈家的恩人,新婚之夜,你丢下她一个人独守空房,你可对得起她?!”
沈琪低着头道:“老祖宗,昨晚孙儿喝多了些酒,本是想出去醒醒酒的,结果没想到却在碧园睡着了……”
“别拿这些借口来糊弄我!芸儿哪里不好,你不喜欢她吗?莫不成你心里还想着你那个李家表妹?我同你说,这样的心思劝你趁早断了!”
“不,不是的老祖宗!”沈琪抬起头,神色坚定,“我同表妹不过小时候在一起玩得多些,但是等长大一些,我便知道我同她不过兄妹之情,她并非是我的良配。我心里亦是早将她当做妹妹看待,再无其他。我对芸儿……我对芸儿……却是真心喜欢的。”
林氏问道:“既是如此,那昨晚你为何不同芸儿圆房?”
“母亲!”沈琪心中一团纠结,顿了一顿才说,“并非我不想同芸儿圆房,只是生怕委屈了她。老祖宗,父亲、母亲,我知道芸儿对我沈家的大恩,可正是这样的恩情太深太重,我本就承受不起。我是不敢……我怕她不愿意,我怕伤害了她,我现在这样的状况又有什么资格拥有她呢?”
林氏眼中泛着泪花,知道儿子说的是实情,是啊,这样深重的恩情,他们整个沈家怎么还得起?
和沈玉在一起,思芸的心情也不由放松了下来,毕竟是从小在一块儿玩大的好姐妹,虽然如今的玉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丫头,不过两人的情谊却是丝毫也未减的。
单独只有她们两个的时候,玉忍不住拉着思芸问道:“芸姐姐,有句话我搁在心里好是难受,非想问一问你不可。”
思芸微微笑道:“咱们两个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芸姐姐……你嫁给我三哥哥,是真的……真的挺喜欢他,还是只是为了救我们一家子命?”
思芸微微敛了敛笑意,低了低头道:“怎么问起这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