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芸这天晚上住在嘉禧的暖阁里头却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仔细想想从小到大发生的事情,再回忆这段日子来李氏也好、唐天霖也好,还有这个皇帝也好,他们种种奇怪的举动都令唐思芸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她也许并不是唐天霖的亲生女儿。
小时候奇怪的是白姨娘和唐天霖之间那种不亲不疏却又非常奇妙的关系,现在奇怪的是她一个小小的侯府庶女,也没什么特别的惊人之处,凭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对她这么上心呢?
穆贵妃是六宠妃,皇上的一朝天子,难道他们身边难道还缺了人不成?
再想起元帝看着她的神情,三分慈祥、三分宠溺,还有四分……却像是愧疚一般。
难道她是元帝的私生子?
这个念头在唐思芸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可从前许多想不通的种种却也豁然开朗了起来。
难怪白姨娘只是一个妾室却也能在死后灵位贡进宗祠,若没有皇帝的授意和默许,以唐天霖这种最顾忌家族脸面的人,又哪里会做这样的事呢?难怪思芹总是对她不服气,恨得她牙痒痒,也难怪自己一直很想低调最后却反倒成了最出头的那只鸟……
所有的一切,原来都是同她的身世有关。
思芸摘下脖子上的那块金锁片,摩挲许久,默念着锁片上的八个字:灵玉仲德,芳寿永济。
当今天子元帝,单名一个德字,这前面四个字暗嵌的便是白姨娘和元帝的名字。
想通了这一切,思芸没有很吃惊,也没有很兴奋,反倒是心内一片止水,就好像是一个困扰许久的谜团终于解开了,重重吁了一口气的感觉。
如果,她真的是元帝的私生女,那以后她的人生又会是怎样的呢?她是继续当着唐家的小庶女,还是会有不同的生活?
算了,唐思芸轻呼了一口气,不去想这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
要是皇上真的是她正牌老头子,那么就算对她好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就欣然受之吧!
第二日,思芸起来在穆贵妃那边才用过了早膳,便有元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小远子到了嘉禧里,说是奉了皇上旨意,带唐思芸到锦簇轩中看花去的。
穆贵妃自然是点头的,笑道:“丫头,瞧瞧皇上还真是疼你,那锦簇轩中的可都是大内珍品,你就是在侯府,许多品种还是瞧不到的。快随着去吧。”
思芸净了净手,起身眨着眼朝穆贵妃问道:“那娘娘不一起去吗?”
秦嬷嬷在旁说道:“姑娘不知,这锦簇轩不是一般的地方,那些花都是珍奇,自然不能想进就进的,只有皇上恩典,才能进去赏花。就是我们娘娘,也需得得了皇上的准许才能进去的呢!”
哟,原来还是这么个稀奇地方啊!
唐思芸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言,着了衣衫,带着穆贵妃身边的女春枝便随小远子一起去了锦簇轩里边。
这锦簇轩果真是应了这个名头“花团锦簇”,一走进去,唐思芸不由惊叹一声,可当真是如到了花神仙境一般,怎一个美轮美奂,芬芳多姿可以形容啊!
锦簇轩中管事的太监张公公早已得知今儿会有侯府的姑娘前来这里,皇上嘱咐是要照着贵接待的,便早早守在了门口,将思芸迎了进去。
一走进锦簇轩,思芸便觉得空气湿热起来,脱下了身上的大氅交了一旁春枝,朝张公公问道:“公公,这花轩中可是用了地龙加热,再引了温泉之水保持花房的潮湿?”
张公公笑道:“姑娘果然好眼力,这锦簇轩中之所以能够种出四季之花,全赖着这两样,这才能令姑娘在严寒冬日能见着春日牡丹,夏日睡莲和秋日丽菊。”
说话间,移走到了一处小阁,上三字“春芳阁”,里边种植的自然是春季的花草,亭亭如盖,馥郁芳香。
思芸在里边的的一张石机边坐了下来,张公公先端了一盆牡丹过来给思芸看:“人谓牡丹花王,当指姚黄,便是这盆了。”
这姚黄淡黄色的花朵光彩照人,形如细雕,质若软玉,看起来自有一种高洁气质。
思芸正要赞叹,张公公又端了一盆更加硕大的牡丹花放到了思芸面前。
“姑娘瞧,这一盆魏紫是皇上最珍爱的,放在这里已有许多年头了。原本这大株的牡丹花该是栽在地里才更好养活,当初也不知是为何移到了盆中,不过好在此花虽娇贵,但生命力却不弱,这些年仍一直活得好好儿的。皇上恩典,说若是姑娘喜欢这魏紫,便让小人移下花株送给姑娘。”
思芸正想说这花好看,一听张公公这么说,顿时高兴起来:“当真,那可真是太好了!只是我怕养不活它才是真的。”
张公公垂首立在一边呵呵笑道:“姑娘莫急,虽说皇上这么吩咐,不过小人也回了皇上,锦簇轩中四季如春,每一个阁楼里边都有适宜的气温,但姑娘若是这时候拿回去自己养殖,只怕是养不活的。”
“是啊,这儿虽暖和,可外面可还是冷飕飕的呢。那张公公,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带它回去种呢?”
“牡丹宜凉畏热,喜燥恶湿,最好的栽种季节在秋分后,寒露前。只是可惜今年已是过了这个时候了,只能等到明年了。到时小人自会将如何种植这魏紫告诉姑娘,定能养得好好儿的。”
思芸有些小遗憾,不过想着既是上好的花种,便是等等又何妨呢?能在如此时候看到锦簇轩中这如斯的繁花,已是她的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