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就飞奔过来,嘴里叫着奶奶,膝头子往下一跪,青石板上磋出去老远,婉婉瞧着都疼,疑心他的裤子大概蹭破了。
澜亭连哭带喊:“您这回不走了吧?您得留下,明年儿子也要讨媳妇了,来回跑多麻烦。”说着眼泪巴巴儿回头看婉婉,“额涅,不让我妈走了吧?”
这么大个人,已经和他娘一样高,年长一岁的哥哥要娶亲了,他还缠着他妈呢。婉婉瞧他这模样,不好硬拆散他们母子,再说他的话也在理,既然如此,留下便留下吧。
她点点头,澜亭欢呼雀跃,三位庶福晋向她纳福表示感谢,她轻轻摆手,踅身往园子里去了。
“有时候我觉得他们才像一家子,我一直是个外人。”她哀至地看了铜环一眼,“回南苑这么久了,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我觉得我这辈子可能再也怀不上了。”
铜环自然全力开解她,“原本滑胎就是伤筋动骨的大事儿,况且又满了五个月,俗话说瓜熟蒂落么。强摘下来的果子,对您的身子是多大的损伤,咱们不说,王爷也明白。您还年轻,好好养息,保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不管咱们世子爷来得多晚,横竖他是正根正枝,王爷最疼的还是他,您愁什么?”
话是这样说,可她总觉得自己不成就了,“女人最好的那几年,我全浪费在了北京,有时候想想真恨呐。如果那胎顺利生下来,这会儿孩子会走了,会叫娘了吧?真可惜,母子缘浅,我留他不住……”
铜环抚抚她的背,“心境要开阔些,如今府里人又多起来了,您要乐呵呵的,别让人看笑话。”
这三位庶福晋里,最会来事的还是塔喇氏,她回来之后便寻到隆恩楼里给她磕头,脑门子杵地,叩得邦邦作响。
“多谢殿下,奴婢到死也不忘您的恩情。”
婉婉受不惯别人这样,让丫头把她搀了起来,塔喇氏一直喋喋说着:“在松江府那阵儿,她们都记挂南京,奴婢心里却有底,知道殿下心疼大阿哥,必会多番照应他的。后来听闻殿下收下哥儿了,奴婢真是……不瞒您说,我出身低贱,唯恐连累了孩子,叫他抬不起头。如今殿下洪恩,可算让孩子挺直腰杆子了。也因这个,他能觅得一门好亲,否则人家瞧着他是庶出,恐怕未必能答应。殿下,您是奴婢的恩人,奴婢往后结草衔环,报答您……”
她说着又要跪,婉婉忙叫住了,“我是瞧着孩子好才留下的,都是一家人,别说这么见外的话。”
塔喇氏却淌眼抹泪,抚膝一蹲说:“打今儿起,奴婢就是您的使唤丫头,只要您不嫌弃我,我就和姑娘们一块儿伺候您。我端茶递水什么都能干,有什么事儿您只管吩咐我,我听候您的差遣。”
铜环一听便笑了,“塔主儿这份心意是好的,可活儿都让您干了,咱们干什么呀。况且您是大爷的亲妈,真伺候咱们殿下,理上说得过去,情上却不合。”且不管她是不是用了心计,在长公主跟前,和在王爷跟前不是一样道理吗。恐怕她的心思不在伺候,而在露脸上。这样可不成,哪天叫她钻了空子,找谁说理去!
婉婉心里明白,她待人虽真诚,也留三分心眼儿,含糊敷衍着:“铜环说得是,你也别太揪细了。既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合得来,就当姐妹走动吧。别说什么使唤丫头,叫人听见多生分的。”
塔喇氏立刻露出惶恐的神情来,“您这么说,没的折了奴婢的草料。您是客套,奴婢当真,那就是蹬鼻子上脸了。”觑见她面有倦色,立刻识趣道,“叨扰了殿下半日,我也该告辞了。明儿是大阿哥的喜日子,奴婢一早再来服侍殿下上前头去。”说着欠身,却行退了出去。
铜环目送她,见她走了很远,脚步依旧带着谦卑,不由啧啧:“这位庶福晋是个有眼色的,难怪当初在太妃跟前最得意儿,头一个侍寝的是她,头一个生阿哥的也是她。”
婉婉倚着隐囊笑了笑,“想是有过人之处吧,否则也养不出澜舟那样的儿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