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国事、天下事,说起来国事绝对是凌驾于家事之上的,道理怎么讲都是这么个道理,事到临头的时候,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做到先国后家?
反正李承乾是做不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长乐,他就要马上回去,一定要跟长乐见上一面,他不想在这件事上留下遗憾。
李泰一直是靠打亲情牌才拿到太子之位的,不管多大的国事都没有亲情重要,抛开感情因素,为了巩固君宠,他也必须要走亲情路线。
李淳风只是提醒了一下,回去带的人越少越好,越招摇越容易暴露行踪,到京中也不要大摇大摆地回宫,先弄清形势再说,知己知彼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不了解情况的时候先隐蔽一点的好。
李泰把苏烈和薛礼都叫了过来,简单地嘱咐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和陆清一起守在离宫待命,他和李承乾只带了李淳风一个人,三个人三匹马冲进夜色中,朝着长安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一路上遇到的是风雪,而长安城中酝酿着的却是风暴。
皇帝这几天看起来气色似乎是好了一些,精神却依旧低迷,无缘无地突然下了一道诏令,宣布他亲自定下的丧葬之礼。
诏令中把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丧礼、葬礼、祭祀的流程统统予以简化,陵寝的规格做出严格的规定,不许随意扩建皇陵,不许放置任何的陪葬品。
按照他的安排,盗墓贼也就能偷走一套棺材加一具尸首了,早点下手能弄到一身明黄的龙袍,下手晚了就只有一把骨头了。
丧礼、葬礼、祭祀这些可是头等大事,谁能同意在这事上抠门?呃不,省钱。
钱在哪儿都可以省,唯独不能在这事上省,莫说皇家要讲个体面,就是普通百姓也有倾家荡产给老人送终的,穷途末路还有卖身葬父的呢。
这诏令一出,李治第一个蹦了出来,听政好几年了,头一回在金銮殿上主动发言,结果被骂了个狗血淋头。m.
李世民难得上一回朝,发个诏令,别人都没说什么呢,李治居然敢跟他对着干,骂别人还需要考虑一下措词,骂他有什么好客气的?
骂够了,转身就走,回到寝宫继续装病,呃不,养病,他才刚刚躺下,长孙无忌就追了过来。
长孙无忌来到紫宸殿外,对着守门的侍卫说道:“速去通报,我有紧急之事求见陛下。”
“是。”侍卫应了一声,急忙跑进院内,向小黄门子传话。
长孙无忌求见没有不见的道理,很快小黄门子就跑了出来,对着长孙无忌深深一揖:“陛下有请。”
长孙无忌踏上台阶,快步走过殿门,大步流星地走进皇帝的寝宫,见陈文低头躬身站在床边,皇帝靠着床头坐着。
长孙无忌走到床边,躬身一揖,说道:“见过陛下。”
“免礼。”李世民摆了摆手,陈文搬了个绣墩放在床边,长孙无忌慢慢地坐下,看着一脸病容的皇帝,说道:“陛下,上次我和你提起的候龙归,你还记得吗?”
李世民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长孙无忌继续说道:“查出些眉目了,他们表面上是解散了,其实暗中依然互相联系,并且他们贼心不死,很多人还做着复隋的大梦。”
“他们也掀不起什么浪来。”李世民耷拉着眼皮,话都懒得说的样子。
长孙无忌倒是精神饱满,他据理力争道:“他们虽然没有做成什么大事,但有这种逆上的念头就不容姑息,况且一天不把他们清除干净,就难免有人会想着利用他们。”
李世民转头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有气无力说了句:“这事就由你折腾去吧。”
“好。”长孙无忌得了皇帝一句承诺,立即补了一句:“陛下既是如此说,凡是与候龙归有关的事,臣便直接做主了。”818小说
“嗯。”李世民又点了点头,长孙无忌看一眼李世民,黑眼圈挺重、嘴唇干瘪、面色无华,他站起来一躬身,说道:“陛下要好生保重龙体,臣告退。”
李世民看着他,唤了声:“辅机”,似是有什么话要说,最终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来,好半天才说了句:“好,你忙去吧。”
长孙无忌微抬头,与李世民四目相对,这一瞬心底莫名地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愫。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就感觉有许多的话要说,结果却也和皇帝一样,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再次躬身一揖,无声地退了下去。
看着他走出房门,李世民慢慢地走下床,来到窗前透过窗缝儿看着他走出院门。
李世民知道长孙无忌从此时开始就算是一手遮天了,他说谁跟候龙归的人有关就是有关,他说抓便抓,他说审便审,不知道他的矛头会先指向谁。
过了好一会儿,李世民才离开窗前,他幽幽地一声长叹,转头见陈文跟个装饰物似地跟在自己身边,便对他说了句:“风云难测,谁知道邪风从哪面吹起来?”
“房子没漏就不怕风雨,风起的时候自然知道伞往哪面遮。”
陈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一句话,令李世民陷入了沉思,陈文说的对,以不变应万变才是真理。
外物一直都是变化的,在不了解外在的变化的时候,守住自己不动的就是应变之法。
你不知道风从哪边来不要紧,你不用管风是从哪边吹过来的,你只要保证你的房子没漏就能抵御任何方向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