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
她怕死怕疼。
刑场的天空不知几时阴沉下来,风呼号啸吼着卷着败叶浮沙刮过,迷人眼眸,不过片刻竟降下暴雨。
“行刑。”堂上坐的人咬牙将令签掷下,浑身已被雨浇透。
斩令掷地,长刀冷刃挥下,血色融雨,溅落污泥。
他却与她同时倒下。
银电劈过,天地如同恶鬼裂云。
秦婠斩首之日,名满大安的卓北安因先天心疾,与她同日而亡。
————
黄泉路长,阴间凄冷,秦婠浑浑噩噩前行,不知是漂是走,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些声音,像坊间妇人的碎语。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她讨厌“毒妇”这词。
从她嫁入沈家起,这个词似乎就变成她的烙印。
可她双手空空,却未曾做一件伤天害理之事。
秦婠不甘,越听越烦,捂着耳蹲下,尖锐叫起。
可意料中的声音并未响起,四周的碎语却淡了,良久,她松手抬眼,看到前方无尽虚空之间,有个人跪着。
背影挺拔,长发披爻,有些熟稔。
她听到他说:“若能重生,我愿择命而归。”
她不解,脚下却忽塌陷,四野黑去,她沉入混沌。
————
人如蜉蝣,溯世而存。
世有《蜉蝣卷》,书尽两世歌。
这一世重生,也不知会成全谁的求而不得……
☆、山海盛事(下)
天家赐婚旨意既下,霍锦骁无法再逃,只能乖乖呆在兆京。婚期很快议定,六月十二,就在太子登基大典后一个月。因着这两件事,整个京城的贵圈就像水入油锅般沸腾了,每日往晋王府递送的帖子雪片似的飞,一大半都是京中诸府女眷邀请她去参加什么花会诗会。
霍锦骁不耐烦参加这些,通通拒之门外,就只去宫里见了太子妃姜桑梓和三公主霍熙平,再来就是拜见几位舅舅,见见堂表兄弟姊妹。她外祖、前工部尚书俞宗翰两年前病逝,如今俞府已由俞章敏当家,也已年近五旬。接任俞宗翰之位的,正是她的表舅徐苏琰,她母亲俞眉远娘家唯一还在世的兄长。
马车轱辘碾过石板路,在兆京的街巷间慢悠悠驶着。
“那里,是镇远候府。”俞眉远掀开帘子,指着不远处宅子道。
霍锦骁看到朱红大门外的一对石狮威风凛凛守着。
“那原来是靖国候府,也就是东辞他父亲的府邸,后来他父亲犯了事,满门被灭,皇上就将府邸收回赐给了镇远候姜梦虎。如果没有那场叛乱,东辞应该在这里长大,学文习武做个世子。”俞眉远目光飘得远,人生匆匆数十年,而她活了两辈子,爱恨已远,所有的过往也不过掌中流沙,慢慢从指缝里流走,不知哪一年会被她彻底遗忘。
“娘,您与东辞父亲……”霍锦骁小心翼翼地问道。过去的事,她只知道些轮廓,长辈们对此讳莫如深,这是她唯一不敢问父母,也不敢问东辞的事。
“想听?”俞眉远捏了下她的鼻尖,“过来,我给你讲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