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械装备也略有减少。不过在这个时代已经相当可以了,秦汉以来都没这么高的。
唐代士兵待遇是畸高,唐以后士兵口粮也没有任何一个朝代达到这么高。
邵勋建立的国家,从务实的角度来讲,能演进到北魏后期乃至东西魏就不错了,但他是以隋唐为目标来规划的。
武人意识觉醒越多,养兵开支越大,这个道理他很清楚。
因此,他在唤醒武人意识,想办法让他们成为一股势力,但也不会无限制拔高其地位。
天下之事,贵乎中庸——说得简单,操作起来一点都不简单。
“梁国也就能养养五营募兵和亲军。”邵勋从池中站起身,一边走一边说道:“义从军还得在黎阳自己放牧,落雁军、捉生军也无法全改为募兵。养兵之艰难,可见一斑。不过还好,花了这么大本钱,总的算下来还是物有所值的。”
“仅是维持而已。”王惠风眼神示意。
宣氏、樊氏立刻自水中起身,替邵勋擦洗。
王氏、刘氏则捧着袍服过来,静静等待。
“是啊,仅是维持。”邵勋叹道:“梁国还有那么多官吏,全靠官奴种地植桑发俸,却也是杯水车薪罢了。多出来的绢,或许可以给他们多发一些,或充作地方衙署办公开销,省得他们老征发百姓入县值役。”
贴钱上班这种事,必然还会存在相当一段时间。
这个财政,你说不度田能行么?
“襄城等地其实无需度田了,可一并征税。”王惠风建议道。
“你觉得哪几个郡可以?”
“襄城、河南、弘农、济北、济南、雁门以及常山、中山等六郡。”王惠风一个个数:“新野、义阳、随国、下邳这些反复厮杀的郡国亦可。”
“再等等。”邵勋张开手,任凭刘聪的皇后们替他穿衣,嘴里说道:“先把梁国二十郡稳上两三年,待诸事稳妥之后,先易后难,一步步来。”
“你有数就好。”王惠风放下了手里的公函,自然而然地来到邵勋面前,替他整理袍服,道:“此番魏郡作乱,伱是不是事先都没得到风声?”
“谁说不是呢!”提起这事就老火了,邵勋面色不悦道:“百十人自广平至,挎刀持弓,沿途就真的没有一个人怀疑吗?最后还是靠申氏告密。若让魏郡自己查,我看难。”
“此时不宜轻动了。”王惠风娴熟地替邵勋系上腰带,说道:“镇之以静,慢慢查就行。”
“你说——”邵勋犹豫了下,然后叹了口气,没继续说下去。
王惠风停下了动作,看着他。
邵勋迟疑了下,道:“若派宗亲出镇一方,你觉得如何?”
“效司马元超故事?”王惠风惊讶道。
“谁都知道这事有很大隐患,但又很诱人,委实难决。”邵勋叹道。
两晋南北朝三百年,明明有那么多宗室互相攻杀以及篡位之事,为何上位者仍然视而不见,依然重用宗室出镇外藩呢?
这都是有深刻原因的。
没有人是傻子,坏处都看到了甚至经历过,但仍然不得不走上这条路。
“罢了。”邵勋无奈道:“我都不知道能活多少年。若我在,宗亲一个都翻不了大浪,若不在,司马氏前车可鉴。”
晋武帝司马炎分封诸王,一开始王国内史、大农、中尉都是朝廷指派,本身甚至负有监督宗王的责任。在那个时候,宗王们都不愿意赴任,想尽办法滞留洛阳,因为知道之藩后没什么实权,财、兵、人一个都管不了,实在没意思。
但司马炎临死之前,放宽了政策,一下子让藩国失控了。
殷鉴不远啊。
但诱惑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这个天下全靠他一人维系着,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太累了。
曹操还有曹仁等宗亲帮忙呢,他就一个大侄子、一个舅舅能出镇外藩的。
舅舅年纪大了,渐渐力不从心,已然干不了几年。
好大侄又让他想到了石虎、苻坚。
妈的,全是坑。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古来有之,但这个时代被无限放大了。
可这些事别人没法帮他忙,也不敢多说,只能他自己拿主意。
他活着的时候,如果把几个成年儿子派出去坐镇一方,有利于稳定天下局势。
可经历过大疫的他,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寿终正寝。
凡事有利有弊,全看如何取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