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鉴抵达平阳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拜访河东、平阳地界上最大的豪门裴氏。归属他指挥的部队,最能打的就是六千高平府兵,一人带一个部曲,战辅兵合计一万二千人,目前已经抵达河东。
另有禁军万人,同样屯于河东。
但光靠这些人是挡不住匈奴大举出击的,还是需要地头蛇们提供帮助。
邵勋说是将三郡兵事尽付予他,但留守平阳的黑矟左营及东平、济北六千府兵可不归他管。抚军将军侯飞虎也不会听他的命令,他有便宜行事的特权。
郗鉴只能求助于地方豪族。
“道徽来了啊。”尚书令裴邈搁下手中的毛笔,道:“坐。”
态度不冷不热,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郗鉴不以为意。
他和裴邈交情不深,关系一般。再加上今年高平郗氏、琅琊王氏联姻,这政治站队已经很明显了,没什么可多说的。
“裴公。”郗鉴先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大王北伐,河东、平阳断不容失,今兵马虽集,然员额不足。仆意征发诸县豪族部曲,编练成军,以防万一。待大王班师之后,再行罢遣,如何?”
“君之来意我已尽知。”裴邈顿了顿,说道:“要多少人?”
虽然平时有些争端,但在这种大事上,裴邈还不敢意气用事。
若坐在上面的是个庸懦之主就罢了,党争就党争,又如何?但如果是一个雄主,那就有点发憷了,不太敢,也不值得,失分太大。
所以他没有拒绝,甚至早在郗鉴拜访前,他就已经遵照梁王命令,给各豪族打招呼,忙完农事之后,尽快集结丁壮操练。
“不下二万人。”见裴邈爽快地答应了,郗鉴松了一口气,寻又道:“另,三郡胡部须得征发一万丁壮,自带马匹、器械,以遏贼势。”
裴邈皱了皱眉。
如此一来,郗鉴手头就有五六万步骑了。
虽说在本地屯驻,消耗远较出征低,但总不是一个小数目。
最关键的是,这个数目中的大部分是由三郡豪族自己承担的——这其实也和权利、义务有关,给了你们那么多好处,自然要承担义务。
“裴公,平阳万不能有失啊。”郗鉴轻声提醒道。
平阳丢不了!裴邈暗自腹诽了句。
东平、济北二郡府兵连带部曲一万二千人,外加黑矟左营六千精锐,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兵马,众不下两万,问题不大。
不过,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万一将来被人揪住小辫子,拿这个做文章,可就麻烦了。尤其是很多言官都是王衍的人,隐患更大。
“王公怎么说?”裴邈问道。
“公以国事为重。”郗鉴回道。
裴邈不置可否。
如果说当年匈奴入寇,河南危若累卵的时候,王衍可能开始转变态度,认真思考国事的话,现在就有点故态复萌的意思了,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当年梁王喊“相忍为国”,认同的多。现在再提,认同的少了,都一个道理。
现在的王衍若没小心思,裴邈敢把案几吃了。
“青州、徐州若起变乱,可有把握?”裴邈又问道:“高平、东平、济北三郡府兵尽出,诸郡可无强兵戍守了。”
“四王子随军出征,太尉自有妥善安排。”郗鉴答道:“至不济,我书信一封,于乡中练武的子弟不少,自可统率部曲,为王征战。”
裴邈这才点了点头。
梁王北伐,一共带了两个儿子,即三子勖、四子裕,二子珪也可能自邺城前往晋阳汇合。
裴、王、卢三家即便为了三位王子考虑,也要稳住地方,不致生乱。更别说,地方动乱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让别的家族来取代他们吗?
一旦重新洗牌,可就说不准谁上谁下了。
他们没得选。
“三万步骑给你。”裴邈最后提醒道:“然六夷胡众心思叵测,道徽不可尽信之,多少防着点。”
“多谢裴公提醒。”郗鉴深施一礼,道。
一场大战,暗流涌动,藏于水面之下的东西不知道有多少。
郗鉴忽然想到了曹孟德,别管你前面赢了多少,只要输一场赤壁级别的决战,一切成空。从此做事各种不爽利,各种反对,各种阻力。
梁王带着银枪左右二营、义从军全部,外加洛南、陈留府兵六千余、亲军千余,总计二万八千人,此皆国中精锐。
至于配属的辅兵(黄头军)、部落兵、丁壮之类,要多少有多少,不值一提,死了也不心疼。
这一场大战,万不能损失过多精锐。
说实话,郗鉴还是有点担心的,因为作战环境不一样了。
对常年在内地征战的梁国军将们来说,一望无际的草原也是首次遇到,大家都要边打边摸索。
他留守后方,帮不了什么忙了,只能尽全力挡住匈奴可能的窥伺,这也是王太尉交代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