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怔,宗政恪低下头,双手捧起普渡神僧枯瘦如骨的大手轻轻贴在自己脸颊上,感觉到这只手再也不复从前的温暖,不禁放声痛哭。
“痴儿,痴儿!”普渡神僧低弱声音响起在宗政恪耳畔,她赶紧抬眸看去,却见老师父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师父……你会好好的……”宗政恪几度哽咽,语不成句。
“佛祖盛情相邀,为师……却之不恭啊!”普渡神僧连咳几声,殷红鲜血从他嘴角慢慢流出来,染得灰白长须之上星星点点令人不安的红。
宗政恪哭得不成样子,泪水很快就把神僧的僧袍给打湿。神僧微微蹙眉,不高兴地道:“哭什么嘛?把为师的衣裳都给弄脏了。噤声!”
她家老师父,爱漂亮,喜欢穿新的僧袍,而且讲究款式,爱在边边角角的地方绣点佛像图样什么的。她不止一次撞见,老师父在僧袍内衬上飞针走钱,手艺熟稔得让她汗颜。
她家老师父,爱逗乐子,喜欢听人讲大陆各国各地的风俗笑话。他听的时候,就要拉着她一起听。她总是不愿意,嫌弃浪费时间,他便要板起脸,拿出师父的威严来,命令她陪听。
她家老师父,爱串门儿,喜欢跑到佛国俗世人家去化缘。人家若是留他用膳,他便欢天喜地,高兴得好像从来没吃过斋饭一样。
她家老师父,若是离了普渡神僧这个响彻大陆的名号,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老头子。生气时会瞪圆眼睛,背不住还会咬牙切齿暗骂几句难听话;高兴时便纵声大笑,雪白的牙齿在明媚阳光下亮得夺目。
他总是对她抱怨,他不想出家为僧的,若不是家里遭了天灾又碰上人祸,他才不会跑到鱼岩山的寺院里找食吃,结果被强行剃度成了小和尚。
但一入佛门上百年,他从来没有过还俗的想法。他就是这样,偶尔真情流露,大多时候嘴硬心软。
是的,他对光正帝如此绝情,但其实,他是一个异常心软的人。他会打着体察世情的名义光明正大地看那些话本,尔后悄悄流泪。
宗政恪相信,与光正帝断绝师徒关系,老师父的心里肯定不好受。光正帝在东海佛国待了那么久,事师甚恭,老师父如何会没有感触?不止一次,她看见老师父瞧着光正帝露出慈爱神色,那种真情流露做不得假!
一切只是身不由己,老师父和澄静神尼为天下苍生出手,光正帝为大秦帝国不世伟业筹谋,谁都没有错。
普渡神僧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断断续续道:“此处不愧是洞天,于为师伤势颇有助益。痴儿,不要伤心了,为师与佛祖说好了,晚些再赴参禅之邀。没回到佛国净土,为师是绝不肯闭眼的!”
伽叶尊者同劝了两句,宗政恪收了悲容,笑道:“师父,那您就好好养伤罢。徒儿去摘个仙桃来,给您尝尝味道。”
普渡神僧胡须微动,露出隐约笑意,低声道:“桃汁儿若是弄脏了胡须辫子,记得帮为师洗洗干净。”
“诶,您放心好了!”强忍心头悲痛,宗政恪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更加灿烂。她看着普渡神僧缓缓阖上眼睛,先细心地帮他把麻花辫胡须之上的血迹给擦干,这才起身往果林里去。
伽叶尊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