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动作极轻地将她放在了床上,他倾身覆上来,宽大的衣袖一挥,挂着的帘帐便扬扬落了下来,遮住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帐外月色清辉透过半开的窗格,如水般泄了一地。
凉州月色清明,千里之外的唐门却沥沥下起雨来。雨水不大,一丝丝的飘落,即便暑热仍未散去,初秋的深夜也总是泛起了几许凉意。凌净远撑伞站在问道坡顶,遥遥看着在远处迷蒙成一片的唐家堡。那里曾经门庭若市,灯火辉煌,此地机关是武林之最,从这里流出的各种奇毒也曾让武林中人闻风丧胆。然而那般的辉煌之地如今却一片漆黑,寂静如死。
越是繁盛便越是苍凉,世事向来无常。
那雨似乎无休无止,自漆黑天空落下,仿佛要将这山河都淹没。淅沥雨声中,有一个人自坡下缓缓走上来,手中一把素白色纸伞,在这寂静的夜里一点点靠近,如同鬼魅。
那人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站着遥望唐家堡,良久才开口:“今早杜若传了信来,凌家在各地的暗卫,人数,甚至姓名,霍汶北都说得一清二楚。倘若我将这密信交给主上,等待凌家的将是什么,你可知道?”
凌净远微微侧首看她一眼,神色未变:“唐漓,你口中的主上残害唐家满门,你为何还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唐漓自袖中拿出那封密信递给他,仿佛没有听见他的问题,嘲讽道:“夕桐的眼光还真不是一般的差,都快赶上我与卫晞了,竟然会嫁给霍汶北。”
凌净远的目光扫过那封信上内容,脸色终于变了,将那封信还给她,声音听不出喜怒:“唐漓,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到晞儿。”
唐漓冷冷一笑,接过那封信:“我还以为你会毁了这封信。”
“你既然会给我,想必已准备万全。我毁了这封自然还有另一封,我何必多此一举。”
他转身欲走,不想与她擦肩而过时她忽然道:“你以为卫晞当真死了么?”
他步伐猛然顿住,回头去看她:“你说什么?”
唐漓转过身与他相对而立,夜色下他俊朗面庞近在眼前,那张脸是她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鼻子嘴唇,唯独那样冰冷的神色是她那样陌生的,即便偶尔动容,也不是因为自己,是因为她。
她直视着他的双眼,平静和缓地道:“你可见到过卫晞的尸体?你可是亲眼看见她下葬的?巫谷谷主乃当代神医,想来起死回生亦不算难事。你为何不前去求证一下?”
他的目光中是极其明显的不相信,即便隔着黑暗的夜色,也能轻易地刺痛她。
“你又如何知道?”
唐漓却不再回复他,径直与他擦肩而过,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雨夜里,只留他一人怔怔地站在那里,脑中仿佛有无数惊雷滚滚而过。
她可能没有死?
手中伞猝然落地,在雨水打湿的地面转了几转,被风一吹,咕噜噜地滚下山崖,在夜色中再也看不见。而那个撑伞之人也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