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那个年轻化子又躲在那儿干什么?
这,甄君子不能再不在意了,他眉梢儿微剔,飞身扑了过去。
甄君子的身法真够快,只见他一闪就到了那株大树旁,凝目再看,大树后那里有人,以他的身法,就算是一流高手,也不可能在这一瞬间避开去而不被他发现的,也就是说,这株大树后刚才并没有人!
那么,刚才那一线灯光是从那儿来的?
就在甄君子眉峰微皱的当儿,又一线极细的灯光出现眼前,也是一闪而逝。
眼前?那里?甄君子看见了,看清楚了,眼前地上,也就是脚下!
眼前地上,脚下这一块长满了杂草的地上,何来一闪即逝的灯光?
甄君子忙曲一膝跪下,俯身探手,在杂草丛里轻轻摸索。忽然,他心头为之一阵猛跳,他摸出来了,他摸出来一块径长约有三尺的圆形物,像个盖子似的扣在地上,边缘有缝,缝里还不住的吹出阵阵微风。
他明白了,这儿是个密道的出入口,下面刚有人提着灯经过,灯光从圆盖处的缝隙射出来,虽然不是怎么明亮,可是在此时此地却难逃过练家子的两眼。
至于这个密道出入口通往那儿,这座小山紧挨着“海底洞”后,等于属于“黑家堡”,它通往那儿应该是不想可知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任谁也会禁不住心头狂跳,为之惊喜!
甄君子伸手再摸,很快的,他又在杂草丛中,应该是那圆盖的中央部位,摸到了一个环状物,不大,可容伸进两指,他就伸进两指,拉着环状物试着往上提。
一提就提起来了。没错,径长三尺的圆形一块,铁打的,上面厚厚的一层泥土,还长满了杂草。
提起这个圆形铁盖,地上现出一个圆形的洞,有微弱的灯光,借着这灯光看,洞壁上挂着绳梯下通,深度约有小山的一半,看样子小山的山腹之内应该另有横着的通道!
好不容易找到了,甄君子自是没有放过的道理,他也艺高人胆大,立即挪身下洞,攀着梯下去,还把铁盖挪过来盖好,免得有人看见灯光,发现铁盖掀开,知道有人进入密道。
这时候不怕下头有人经过,下洞之前他凝神听过了,下头通道十丈以内没有人迹!
很快的下到了洞底,果然眼前就是一条横着的通道,两头都通,两头都不见头,只是一头有灯光,一头没有,有灯光的一头灯光来自壁上,隔不远就挂着一盏小灯笼,灯光很微弱,只是能供照个亮儿!
甄君子看了看,向着没有灯光的这一头行去,通道弯曲,转过弯就到了头,原来这一头如此而已。
他立即转身往回走,行向有灯光的一头。
这一段也没多长,约莫两丈多就也转了弯,可是转过弯后一道阶梯呈现眼前,阶梯呈现眼前,阶梯奇陡,把通道的高度一下子降低了好多,约莫从小山的腰部降到了地面,甚至恐怕比地面还要低,阶梯的底部还有一扇门,灰灰的,看样子像是石门。
甄君子拾级而下,很快的下了阶梯到了那扇门前,果然是一扇石门,还相当厚实,他不由微皱了眉!
这扇石门要是打不开,歪打正着的发现了这一处密道,岂不也是白费?
他凝力伸手试着去推,还好这扇石门是旋转的,没有由机关消息控制的暗锁,一推就开了。
石门旋开,另一条通道呈现眼前,只是呈现在眼前,石门那一边的通道,跟置身处,石门这一边的通道大不相同。
石门这一边的通道:在小山里的,是石头的,是就小山本身的山石开凿的,深入地下的这一小段,也是小山本身的山石,而石门那一边的通道,则是用一块块的石块砌成的,显然,它原来是泥土的,怕不够结实,所以又砌以石块。
也就是说,石门这一边的通道还在小山里,小山下,石门那一边的通道,恐怕已经进入海底洞了,至少它是通往“海底洞”地下的一端。
甄君子闪身过了石门,又随手合上了石门,凝神听,人声居然是从左前方石壁里传出来的。
石壁何来人声?不用说,石壁里一定另有密室。
所谓石壁里,也就是说石壁的那一边!
甄君子忙走近去,接近石壁凝神再听,他听出来了,那是说话声,两个人的说话声,一男一女,女的是那个蓝花花,男的却不是汤尚飞,而是那位老堡主汤千斤!
不是汤尚飞而是汤千斤,这也没有什么稀罕,未来的公公跟媳妇在一起谈谈话,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但是,让人动疑的却是这个时候,这时候算算三更都已经过去,也是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应该是间密室,尤其让人动疑的,是话声之中夹杂着两个人的笑声,不是普通的笑声,笑得很放荡,这在未来的公公与媳妇之间是不该有的。
甄君子心头为之怦然跳动,他忙望石壁,竭尽目力搜寻,看看能不能找出暗门,或者是开启暗门的机关枢纽。
可是他失望了,他既没能看出暗门来,也没有看出开启暗门的枢钮。
而也就在他失望的当儿,他没能看出有暗门的石壁上,突然有一人多高,两人来宽,长方形的一块有了异动。
所谓异动,就是因转动而现出,所谓转动,也就是一边往里去,一边往外来!
甄君子应变极快,心头一震之后立即腾身而起,背上胸下,推脚张开,整个人壁虎也似的贴在整个通道顶上。
唯一跟壁虎不同的是,壁虎是以四爪吸贴,腹部向壁,甄君子则是以背部吸贴向壁。
他也只有这么躲了,身后那一段通道笔直,根本没有可以掩蔽身形的地方,除非退到石门的那一边去,但是那来不及。
石壁上那一扇暗门很快的转开了,从门的那一边过来一个人,甄君子没听错话声,这个人是汤千斤,衣衫有些不整。
紧接着,另一个人跟着出现,显然她是送汤千斤的,及门而止,但是甄君子已经看见了她,他也没听错,这个人是个女的,正是那个蓝花花。
蓝花花是蓝花花,这个蓝花花却看得甄君子心头猛震,吓了一大跳。
因为蓝花花穿的是一袭轻纱晚装,不但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还一头乌云蓬松,娇靥颜色酡红,一脸的未退春意。
怎么会这样?
蓝花花送汤千斤及门而止,汤千斤伸手在蓝花花的粉颊上轻轻捏了一下,转身走了。
蓝花花妙目微横,眼波流转,轻轻的嗔了一声,退回了暗门里,暗门又自转动,很快的合上了,严丝合缝,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这又算什么?
甄君子几乎都看傻了,他歪打正着,相信一定会有所发现,可是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发现。
汤千斤跟蓝花花之间,也就是未来的公公与媳妇之间,会有这种关系,这种见不得人的丑事,怪不得汤千斤会掩蔽蓝花花!
是汤千斤不是人?还是这个汤千斤不是汤千斤?
这,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
甄君子人已离开通道顶往下飘落,与此同时,他两脚在通道顶上蹬了一下,只这么一蹬,人已像脱弩之矢般往下射去,人在半途,出声发话:“汤千斤!”
前面走的汤千斤当然听见了,只见他身躯振动了一下,然后霍然回身,甄君子已射落在他面前,他猛然一惊,脚下不由又往后退了两三步!
等看清站在眼前的是甄君子,他不由神情再震,目现惊光,脱口喝道:“姓甄的,怎么会是你?”
甄君子淡淡道:“你指望是谁?”
汤千斤道:“姓甄的,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甄君子道:“我懒得说,更懒得告诉你详情,我只能说这是天意。”
汤千斤道:“天意?”
甄君子道:“汤千斤,我看见了。”
这个汤千斤不愧老姜,就这么几句话工夫,他已渐渐恢复镇定,不但镇定,还有点透着狡猾:“你看见什么了?”
甄君子道:“刚才石壁上暗门开后,那令人不能相信,也不堪入目的一幕。”
汤千斤道:“我不懂你说什么,也不知道你何指。”
甄君子道:“汤千斤,敢做不敢当,你太小家子气。”
汤千斤道:“姓甄的!”
甄君子截口道:“汤千斤,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汤千斤道:“我告诉你?”
甄君子道:“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的只有你,当然,那位蓝姑娘也可以,只是我不愿舍近求远,而且现在找她也不容易。”
汤千斤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甄君子道:“我说让你告诉我,不是商量,你是不是告诉我,那由不得你。”
汤千斤道:“姓甄的,这还是在‘海底洞’里。”
“我懂你的意思,”甄君子道:“可是恐怕你不是汤尚飞的天伦,老堡主汤千斤,甚至不是‘海底洞’的人。”
汤千斤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甄君子道:“到‘海底洞’来之前,蒙三老跟我走访一位当今唯一精擅易容化装的奇人公孙龙,没能见着他,不知道他上那儿去了。”
汤千斤道:“姓甄的,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我可以告诉你,不要自作聪明,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当然,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同样的,你所说的,‘海底洞’上下也不会相信——”
甄君子道:“我要是拿得出证据,那就该另当别论。”
汤千斤点头道:“那当然,只要铁证如山,任何人都会相信,不过那要像你所说的,你得拿得出证据。
甄君子道:“当然拿得出,眼前就有证据,你就是证据。”
汤千斤道:“我这个证据,你有把握拿得到手吗?”
甄君子道:“能与不能,一试便知。”
他迈步向汤千斤逼了过去。
汤千斤够镇定,很够镇定,他站在那儿一动没动,脸色和目光也看不出什么变化。
两个人的距离相当近,只有几步之遥,甄君子逼进不过两步,便已到了汤千斤面前。
对甄君子跟汤千斤这种高手来说,两个人对峙中的任何距离都能出手,何况是这么近的距离。
出手了,突然的出手了,出手的不是甄君子,而是汤千斤,他在甄君子第二步即将要落地,还没有落地的刹那间出了手,疾快如电,一招两式,取的都是必死的要害。
这种出手,不能说是出敌不意,攻敌无备,甄君子是进逼的一方,而且已到了这么近的距离,要是还想对方随时会出手,那根本不配跟人动手过招,甚至根本不配学武。
倒是这种出手选的时候非常好,在甄君子迈出去一步即将落地,还没有落地之际,这种时候,对手还没有站稳,既不方便出手,必不方便躲闪。
这要是别人,十成九一下子就伤在了汤千斤这一招两式之下,但是,这不是别人,这是甄君子。
汤千斤这一招两式,一取咽喉,一取心窝,甄君子演了一式任何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用,让汤千斤绝没有想到的“铁板桥”!他又冒险了,但是还真管用,汤千斤这一招两式立即了落了空。
他可以趁机还手,任何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连汤千斤都想到了,招式一落空,立即抽身暴退三尺,但是他没有还手,他挺腰站起,笑向汤千斤,“虽然这个证据我不能掌握,但是你已经把它呈现在我眼前了。”
汤千斤微一怔,旋即冷然:
“姓甄的,你不要施诈——”
甄君子哈哈大笑:
“汤千斤,这就是你呈现在我眼前的证据,心里没有鬼,你怕我施什么诈。”
汤千斤为之猛一怔。
甄君子接着又道:
“汤千斤,人说姜是老的辣,我看你这块老姜远不如我这块嫩姜辣,你真正呈现在我面前的证据,是你沉不住气抢先出了手,‘海底洞’的黑老堡主,无论论身份、论地位,甚至论年纪,都不会对我这么一个人先出手,不过,你怕我施诈,也算是百密一疏,呈现在我面前的另一个证据。”
汤千斤神情震动,两眼暴闪精芒,一声冷叱:
“姓甄的,你死定了。”
跨步欺进,出手如风,招式连绵,显然是想一上手就把甄君子罩住。
甄君子又笑了:
“你这块老姜不只是不够辣,简直就一点辣味儿也没有,你太沉不住气了,这又是个大破绽。”
这次他没有躲,他迎了上去,只往前一迎,立即就被汤千斤的连招式罩住了。
随即,分不清谁是谁了,只见两条人影分合交错,疾如奔电。
也看不出招式,看不出两个人互换了几招,只觉得一转眼工夫,一声裂帛异响,一声闷哼起处,两条人影分开了。所谓分开,是一条停住不动,一条迅疾后退。
影定人现,停住没动的是甄君子,他不但神色从容坦然,从头到脚也好好的,迅疾后退数尺的则是汤千斤,他左肩衣袖破裂一个大口子,破裂处有血迹,一双老眼厉芒暴射。
甄君子淡然道:
“现在不比一个更次之前,我出手已经没有顾忌,想掌握你是证据,是不是很容易。
汤千斤没有说话,忽扬手,一片乌芒随手撒出,直奔甄君子,然后转身疾奔。
甄君子双眉一扬:
“你沾了我要留你这个活口的光。”
这意思就是说,如若不然,他出手所那片乌芒逼回去,汤千斤非自食其果不可!
他抽身后退,乌芒落地,就在脚前,一阵“叭!”“叭!”响,青烟冒起,铺地的石板裂了好几块,好毒!
再看汤千斤,背影已经到了前面通道的转弯处。
甄君子双眉扬得更高,两眼之中也闪现了威凌,他飞身而起,带着一阵劲风直追过去。
他的身法够快,几乎是在汤千斤刚转过弯就追到了,所谓追到当然是也须转过了弯。
他转过了弯,他立即收势停住了,也站住了。
眼前又是一段通道,长而笔直的一大段,一眼可以看到头,但是就没看见汤千斤。
也就是说,就在这前后相差不过一瞬间的工夫里,汤千斤已经不见了。
汤千斤再快,就算他会飞会移形换位,大挪移,也绝不可能在这一瞬间工夫跑完眼前这一大段,又转了弯,除非他会借石遁、土遁,或者会隐身法,平空消失,当然他不会。
那么汤千斤那儿去了。
甄君子知道,而且清楚得很,汤千斤是经由附近两边石壁上的暗门跑了,但是他不知道暗门在那儿,那也绝不是他能在短时间内找得到的。
一步之差,他恼恨得狠跺脚。
而就在这时候,左边石壁内隐隐传出了汤千斤的笑声,听起来像很远,却又近得就像在石板后:
“姓甄的,你抓着证据,我死定了,你没抓着证据,你死定了。”
没有错,甄君子知道的一点也没有错!
甄君子更恼恨了,凝足了真力,扬掌就要劈向石壁。
忽然一阵“哗”、“哗”水声传入耳中。
地下通道里那来的水声?
水声很快的来近了,是从前面来的。
甄君子忙凝目前望,他不只听见水声,还看见了水。
水没多深,顶多也就是到脚脖子,很快的流了过来。
甄君子心头猛震,他知道,绝不能轻看这深到脚脖子的水,因为过一阵子之后,它的深度绝不会还是到脚脖子,十之八九它能灭顶!
他疾转身,如飞往来路奔去。
还好,这一头没有水。
还好,那扇石门也没有关死。
很快的,而且很顺利的,他到了他进来的地方,小山上,大树后,那处圆形的秘密出入口之下。
抬头上望,打算攀着绳梯上去,只一眼,他心神再次猛震,一颗心也为之猛然下沉。
他看见了光亮,那圆圆的出口清晰可见。
他记得清楚,刚才从洞口下来的时候,为了防人看见光亮,知道有人进出这个秘密入口,曾经顺手盖上了那个铁盖。
那么现在怎么掀开着?
只有一种解释,是别人掀开的,也就是说上头,圆形的洞口之外,正有人等着呢。
错不了的,不然那来的光亮?
在上头,那圆形的洞口之外等着的,是何许人?是敌?是友?
不得而知,不过,十之八九是敌不是友。
又听见水声了,由远而近,而且很快。
还好,这儿比石门那高多了。
可是——
一个话声从上头传了下来,女子话声,冰冷的:“姓甄的,你到了吗?”
不用说,是那个蓝花花!
甄君子定过了神,很快的让自己恢复了镇定,道:“何必明知故问。”
光亮一闪,火光照了下来。
蓝花花的脸在洞口出现,旁边是根火把,只听她道:“姓甄的,‘海底洞’原不为己甚,可是你非找死不可,这就怨不得别人!”
甄君子道:“除了你,还有谁在上面?”
蓝花花道:“当然是少洞主!”
甄君子道:“这就够了,他人呢,叫他现个身,让我把地道中的所见告诉他。”
蓝花花道:“不用了,连我都知道,老堡主进出地下秘道,那是常事。”
甄君子道:“不要想掩饰,除非你有办法让那位黑少洞主失了听,否则就是他不现身,我说话他也听得见的!”
火光一闪,洞口多了一个人,正是汤尚飞,他声色俱厉说:“姓甄的,你什么都不必说,你说什么都没有用。”